乌锐清上一次见陈美君时留下的印象过于负面, 后来又在男人口中陆续听到她的事迹, 对抛夫弃子贪慕虚荣的女人实在是友好不起来。因此虽然叮嘱了顾卓立无数遍“不要太横”,但当陈美君笑呵呵与他寒暄时, 他却最多只能客气地点一下头,回了一句敷衍的“您好”。
陈美君穿着雪白的皮草,黑皮靴过膝,拎着一只比上次低调许多的荔枝纹羊皮手包。她对乌锐清笑, “小乌总竟然陪卓立回老家来了,不过也不奇怪, 我见你们第一面就知道你们要做好兄弟的。”
乌锐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为她是因为生父过世而或多或少有些难过,但心里觉得她这次的笑容比上次在飞机上要牵强一些。他沉默地替陈美君拉过行李, 还没走一步, 那件行李又被转到了顾卓立的手中。
男人拉着只有十八寸的拉杆箱, 表情冷漠成霜, 转身就往电梯走。
“等一下啦儿子。”陈美君无奈地在身后叫他,语气变了变,“你不要总是急慌慌的, 和妈妈说几句话。”
顾卓立无声冷笑,满眼都是讥诮, “怎么, 回来老家了, 口音变正常点了?”
陈美君脸色尴尬, 但还是没有反击儿子, 声音又低了一分, “你等一下,妈妈带了朋友陪妈妈,他也快出来了。”
“他?”顾卓立下意识皱眉,正要问“他”是谁,就见余光里出现一个男人,四十五岁左右的年龄,身高不过一米八左右,偏瘦,穿着深赭色的皮夹克,路人脸。
陈美君舔了下嘴唇,还是努力笑了起来,拉着那个男人给顾卓立介绍,“这是你欧阳叔叔,陪我回来办事,我让他找酒店去住,其实就是只陪我坐来回的飞机。”
男人在新闻杂志上见过顾卓立,于是很友好地点头,“卓立你好,我姓欧阳,是摄影师。”
陈美君讨好地对顾卓立笑,飞快补上说,“欧阳是意大利留学又在欧洲工作了十年,前年回台湾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很有才华,以后望煊有需要也可以找他啊。”
男人也跟着点头说场面话,“对,有需要的话就找我。不方便的话直接找你妈妈也可以。”
乌锐清在旁边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下意识想去拉一把顾卓立的手,怕顾卓立一拳直接怼到人家脸上去。
顾卓立却比想象中平静,他只多看了欧阳两眼,而后审视着自己的母亲。
“他?”
陈美君维持微笑,“叫欧阳叔叔。”
顾卓立偏过头一笑,“走吧。”
就连乌锐清都没想到顾卓立会这么平静,一行四人上了车,陈美君和欧阳坐在后排,车里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了,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顾卓立专心开车,开过一半时忽然说,“葬礼从明天早上五点到下午三点,你几点走来着?”
陈美君松了口气,回答道:“我要在老家待几天的,收拾你外公生前的旧物,我知道你肯定明晚就要回去忙了,没关系,不用管妈妈的。”
顾卓立漫不经心道:“老头子脾气犟,这么多年从来不主动朝我爸伸手,他的旧物能有什么值钱的?划拉到一起也抵不上明天随便一份礼份子钱吧。”
顾卓立戳人脊梁戳得太直白,后座的欧阳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要说什么,又被陈美君用眼神制止。
顾卓立在后视镜里瞟到了全部过程,但没有任何反应,接着说道:“所以你以后扎在台湾了?”
陈美君:“差不多。卓立,妈妈这次不是回来拿礼份钱的,以后妈妈也不用你再给生活费了。”
“这是找到真爱了啊。”男人语气淡淡的,没有掩盖讥诮的含义,“那也挺好,一条海峡隔两岸,以后谁也见不到谁。”
陈美君:“卓立……”
“既然决定以后不要钱了,那就少联系吧。望煊用不着欧洲的高贵摄影师帮忙,我们这种卖方便面矿泉水火腿肠的企业,找两个本土摄影师就行,让市场部那些人自己拿手机拍都行。”男人语声淡漠,用拒绝一颗巧克力的轻松口吻说着刻薄话,“欧阳,啧,确实是你能看得上的人啊。海归,复姓,搞艺术,真跟我爸完全两极。”
“不要这样说你妈妈。”欧阳终于受不了了,正要理论,却又被陈美君按住。
陈美君努力保持平静,“卓立,你喝酒后给记者打电话的事闹得很大,妈妈这段日子想了很多。以后妈妈不会再打扰你,不是为了补偿什么,只是不想再惹亲儿子恶心了。”
顾卓立闻言忍不住笑,“恕我直言,您有点不自觉。这么多年过去了,要靠上一次热搜才能知道自己惹我恶心。”
“顾卓立。”陈美君皱眉,又压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专心开车吧。”
车里安静了一会,顾卓立把车开进自家大院,忽然又低声道:“知道为什么我刚才没挥起一拳打在你姘头的脸上吗?”
欧阳的脸色很难看,顾卓立视若无睹,淡淡道:“因为小乌总在我车上,我曾经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和过去告别了。所以,尽管我因为要见你这件事心烦了好几天,在去接你的路上诅咒了一万次飞机失事,但我不会再发泄自己的情绪。”
陈美君皱眉,“拉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