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世界的神。
飓风已狂暴了极点,却在他指间像温驯的孩子,长弓长箭清水一样透明无瑕。弓弦安静地拉满,那支箭像随时会破风而出——
撕裂一切。
无形的屏障隔绝了竞技台上与台下。
也代表台上的能量收敛凝缩到了极致。
只等待一瞬间毁灭式的爆发。
公主殿下与菲得烈已面无人色。
奥莉公主殿下已全然忘记了她的骄傲、不甘和厌恶,洪水似的恐惧驱散了她一切其他的感知,她顺风顺水、诸人娇宠的长大到现在,第一次感知到,死亡的恐惧。
心脏惊悸到停跳。
“我认输!我输了……我求求你,让我活下去……”
菲得烈瘫在地上,嘴唇都在发抖。
银发少年微笑,他注视着公主:“你想杀死薇拉取胜,你违反了规则,我同样可以效仿你的行径,杀死你们中的一个,来保证我的胜利。”
菲得烈脸刷地白了。
他惊惧地向台下看,想抓住最后一丝稻草,寻求主教们的帮助。
可无形的屏障保护了台下的人们。
也隔绝了他们。
他的认输,台下没有一个人可以听见。
无法判定。
“啊!!!”奥莉终于像精神崩溃了一样,尖叫出来,她想不顾一切地向台下爬,却又被风掀翻在地,甚至被巨大的吸引力向风旋中心拖拉——
她只来得及抓住菲得烈的衣襟,眼泪模糊花了妆容。
“救救我!救救我!!!菲得烈……我不想死!”奥莉公主殿下狼狈得不再像个公主,突然她又想起什么,“对,如果死一个……菲得烈你说你会永远当我的骑士,你会为我死去的,对吗?”
高大的少年脸色苍白,他滞滞地望着公主殿下,眼泪忽地吧嗒吧嗒滚了下来。
金色字迹重新慢吞吞地出现,写:“我觉得发展不对……你说过,你剥夺造物生命的前提是他们想要杀死洛修斯,所以现在你应该是只想吓吓这两个孩子的吧?”
银发少年面色平淡,回答:“是的。”
金色字迹歪歪扭扭地又写:“现在发展成绝爱生死恋了,你准备怎么收场?”
少年语气淡淡,仿佛事不关己:“等奥莉公主殿下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我让她在死亡和道歉中选一个,而非在她和菲得烈之间选一个人出来去死。”
规则:“……”
它发誓。
主以前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好像从变成萨泽杜斯的私生子以后,主越来越坏。
——那这一定是萨泽杜斯的错。
远处还在哭着求菲得烈替她去死的奥莉公主殿下对洛修斯说的话一无所知,只有缩在洛修斯身后的薇拉听见了洛修斯自顾自的“对话”。
菲得烈压抑在喉咙眼的“好的,我愿意为您赴死”还未说出口,忽然看见始终藏在洛修斯身后的那名瘦弱矮小的少女艰难地穿过碎裂的竞技台向他们走来。
她走过的路径上飓风几近骤然削弱,可风与碎石还是在她的手臂、脸颊划出淌血的伤口。
她步履维艰地走来。
蹲在他们面前,满不在意地擦擦脸上的血,眼睛里清澈地倒映着菲得烈与公主殿下的面容。
菲得烈对她只有一点点薄弱的印象。
只记得她叫薇拉,最不引人注意的圣女候选人。
薇拉努力地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小心翼翼地不想冒犯到他们:“你们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只需要向洛修斯道歉就好了……洛修斯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你们不要害怕。”
安静了好久。
菲得烈嘶哑问:“他让你过来和我们说的吗?”
薇拉迟疑了一下:“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我想,他可能不好意思自己索求你们的道歉。”
竞技台另一端。
银发少年站着,安静地注视着薇拉的背影。
许久。
狼狈的圣子候选人单膝跪在银头发的少年身前,声音颤抖:
“洛修斯,我为自己的不逊、对你的侮辱道歉。我侮辱了你的种族,看轻你,嫉妒你,甚至对你的队友有险恶的心思,我为我的丑陋罪行,由衷向你道歉。”
高贵的公主殿下也终于低下了她的头颅:“抱歉,我做错了事。”
银发少年只微笑着看着两个年轻的候选人。
轻声道:“我并非在为自己索求道歉。”
薇拉一愣。
因为银发少年的手指虚虚抚过她的手臂,她身上的伤痕、血迹消失了。
或说消失的不止她身上的伤痕。
还有少年手中的长弓、飓风、屏障——
碎裂的箭矢湮灭,锋利的石砾落回竞技台,像时光倒流,竞技台重新平整,一环套一环的圆环重新恢复,静止无声。
诸物如初。
所有人,台上台下的候选人们,台下的司铎主教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像不敢相信他们所看见的一幕。
但银发少年的声音依旧很轻:
“我在等待你对薇拉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