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院里,楚昭在花厅与谢乘风相对而坐。
谢乘风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正在亲自为楚昭煮茶。
他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动作优雅地操作着玲珑剔透的白玉茶具,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楚昭静静坐着欣赏,虽然心里对他有太多疑问,却没有急于问出口。
“好了,师妹尝尝可还行。”
谢乘风浅笑着将一盏茶递到楚昭面前,还是那般眉目疏朗,俊逸出尘的模样。
师妹?
楚昭轻挑眉,接过茶盏,顺着他的话道了声谢:“多谢乘风师兄。”
“怎么,做了王妃,学会客套了?”谢乘风笑着抿了一口茶,“这水不如我们在白云观后山接的山泉清洌,好在我的茶艺是绝世无双的,不至于辱没了靖南王府的好茶。”
“哈!”
楚昭忍不住笑出声。
她已经见识过这人正经面容下腹黑的一面,没想到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既是绝世茶艺,我可要好生品尝。”
楚昭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知是茶好,还是心情好,只觉得满口清香。
“好喝。”她发自内心地夸赞,“师兄果然好茶艺。”
谢乘风也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毫不掩饰的愉悦。
阿傲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谈笑风生,心里莫名的有点醋,不自觉地垮下脸。
“你怎么了,脸色比王妃还黑。”青玉在旁边好奇地问他。
阿傲一惊,忙压下那点不明不白的小酸涩,打起精神将腰背挺直。
一盏茶喝完,楚昭放下茶盏道:“前些天我中毒差点死掉,醒来后脑子有些糊涂,之前的事有点记不得了,希望师兄不要介意。”
谢乘风微怔,继而了然一笑:“难怪你那天总问我在哪里见过,我以为你是故意装作和我不熟,原来竟是把师兄给忘了。”
“是啊。”楚昭点点头,“师兄若没有要紧事,不如和我说说从前的事。”
“从前呀?”谢乘风沉吟一刻,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一年前云游路过白云观,在那里借宿了一个月,我们便是在那里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楚昭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谢乘风顿了顿,又帮她把茶盏添满,“后来的事倒没那么要紧,我今日是来给你送药的。”
他放下茶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楚昭。
“这是解你脸上毒素的丸药,你好生收着,每日服用两粒,半月就能见效。”
楚昭很意外:“师兄知道我的脸是中了毒?”
谢乘风看看她,欲言又止,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淡淡一笑。
“是啊,就是知道你中了毒,才答应帮你找解药的。”
他没有告诉她,去年在道观后山,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后来,他为她诊脉,发现她中了西域奇毒,便承诺帮她寻找解药。
之后的一年他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几经周折终于在西域找到了解药。
可当他日夜兼程赶回观里,得到的却是她嫁进靖南王府的消息。
于是他又赶来云州城给她送药,刚进城就听说靖南王妃因病亡故了。
他在城里住下,打算等她出殡时远远的送她一程,她却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他一直想找机会进王府把药给她,却因不知道她的情况,不敢贸然相见。
后来,他无意间得知同住一个客栈的净虚道长要去王府驱邪,便假装拜净虚为师跟着他进了王府。
在王府,看到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这一年来的奔波劳苦都是值得的。
谁知她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陌生,见面第一句竟是问他在哪里见过。
那时,他想着,她要么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要么就是做了王妃,不想再和从前的人事有瓜葛,原来,她只是暂时遗忘了他。
谢乘风释然一笑,低头煮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管怎样,他兑现了他的承诺,而她,还好好的活着。
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记不记得从前并没那么重要。
他饮尽一盏茶,对楚昭说:“我不日便会离开云州,你一个人在王府要多加小心。”
“离开?”楚昭微讶,心底竟生出些许不舍,“师兄又要去云游吗?”
“不。”谢乘风正色道,“师妹久居深宅,可能还不知道,当今圣上昏庸,奸臣弄权,导致朝野动荡,战乱频发,百姓流离,天下已现大乱之兆,我虽为方外之人,却不能置身事外,此番打算去京城联络有识之士,为我大晏社稷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起身,整理了衣袍,对楚昭拱手一揖:“阿昭,师兄走了,等天下安定之日,师兄再回来看你。”
楚昭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
天下将乱,民不聊生,慕容骁身为一方霸主,一心只想浑水摸鱼,兴兵造反。
而眼前这风清月朗的少年,身为方外之人却胸怀报国之志,着实令她刮目相看。
楚昭没有挽留,起身相送,示意婢女不用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