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粥恍然大悟,他对于方才的误解脸上愧红一片:“阳大将军说的是,四面楚歌可比强攻一座万备城池好的多。”他倒要看看,这群小王八羔子在耍什么花样。
阳可山抬手笼眉,舒展了下筋骨:“去,去前头再生三堆营火,记着,要让这雉辛城里的人都瞧见了,把咱们营里带的羊腿驼峰端上来学学他们在戈壁滩上的大快朵颐!”
这不,立马有几队小将士分着星夜篝火,抬着大坨新鲜宰起的羊肉围在了营边。
这架势哪像去攻城,分明是在阵前吃喝玩乐,刻意叫嚣!
苏一粥闻着渐起的烤肉香啧啧感慨,阳将军花样百出不偿命这招实在够损,换了他是这雉辛城的将领非得气的吐血三斤立马拼个你死我活。
士可杀不可辱。
苏一粥揣了揣腰际的长剑,伸手扯下半熟还带着血丝的肉片塞进嘴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暗影高耸的城楼,突地,原本只有几点火光的楼门上“呼啦”燃了数座烽火映红了雉辛半边天,城门内有木器轰然乍响,上空掠过几道黑影,带着滚滚的啸声和浓烟朝着篝火营袭来——
“闪开!”苏一粥惊觉大喝,跃身退避,“轰隆”,原本正在烤着羊腿驼肉的篝火已被巨石砸出了大坑,沙尘飞溅落他满身满脸,几个来不及避开的兵卒被撞飞数丈哀嚎打滚,“是石弹!”雉辛城内定是置了投石车,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又是数道飞石凌乱砸落,将大晏营前砸的是一片稀烂。
阳可山身经百战还不会为这点花样乱了神:“莫慌!”他厉声一喝颇是镇定,从这飞石的重量大小来看,投掷距离绝不过半里,这就是为何他将营地安置在此而不会被城内投石器具波及,“喀”,大将军合拢了手中的千里望,“众军备战!”
他一呼百应,方才还谈笑风生吃喝玩乐的兵卒纷纷操起刀剑全无懒散疲累之态,只听得远处幽深城门轰然大开,哒哒马蹄如潮水般声势浩大一涌而出!
苏一粥眼力好,手中刀光乍现:“是北戎先锋马队十余,足有千人,大将军!”
“来的正好!”阳可山等着他们先发制人,长剑挥过头顶,“前营将士,冲——”
呼喝声好似上了九霄与今夜清冷明月交相辉映。
城下营前顿陷入枪林弹雨如风卷残云,阳可山甲胄在身砍杀勇武,他看的出来这十来支马队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而是分了八面四散,不知是企图冲散步兵阵型抑或分散火力拉扯,热血早已溅在脸上,分不清眼前的兵卒倒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大将军的脑中唯独记着多年前北戎这些蛮子曾经给予的耻辱,虚伪的交好与三城二十七万百姓,那些被烧杀抢掠的女人和孩子,那些战死沙场的丈夫和勇士,如今,他们可以借由域氏求援兵临城下一雪前耻。
绝不手软!
苏一粥从未有这般畅快淋漓的时刻,少年人横刀跃马,带着怀容营精锐几乎从八方阵型中杀出一条血路,眼角余光掠过城楼,突得心头一沉:“阳将军,快看!”石楼上竟已点满火箭,嗖嗖嗖,且不管倒下的究竟是北戎人还是大晏人,霎那万箭齐发!“这些王八羔子是拿自个儿的先锋队开路不成,咱们不能与他们纠缠了!”
阳可山踏着尸横与火光,俯身躲过擦着他脸庞的箭矢:“上木幔,所有人跟着木幔和轒轀车躲避前行!”木幔是一种装备木板起掩护作用的大型器具,可对抛射物进行缓冲和阻挡,而轒轀车则是四轮无底,上着牛皮以人力在下推动遮掩前行的木车,前营众军不敢怠慢,大将军退下身来,“苏一粥,你怎么想?”
难得经验老到者想要征求小年轻的想法,气血旺盛虽不够深谋远虑但热血能撑开另一片天地。
“飞石火箭对缠斗不利,与其撤后重整旗鼓,不如此时此刻借这北戎先锋的攻势杀进去!”苏一粥抹去脸上烫热的尘灰,振臂一挥,“弟兄们,大军攻城擒下赫图吉雅,这些先锋无足轻重不过是来阻挠拖延时辰的,他们想要保着自己的小皇子撤退,咱们不能给他们机会!”
苏小将热血沸腾,孤月清冷却似照亮眼瞳与前路,少年人披荆斩棘一马当先就冲在阵前为轒轀车辟出血路。
投石、火箭、冲车、云梯,硝云弹雨、浓烟滚滚。
刀光剑影破不开城头遮月的阴翳。
“轰隆”巨大的铜门被撞开,苏一粥对这不费吹之力大喜过望。
城中大道兵荒马乱,不少小卒丢盔弃甲带着百姓夹道逃窜,鼻尖充斥的是冷风凝固的硝烟和沙尘气息,苏一粥看不清马前两丈开外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究竟是何人,突得,衣衫褴褛窜过马下的人背后寒光一闪,弯刀出鞘,苏一粥大惊,身*下的马肚子已遭那人开了道血口。
肠穿肚烂。
马儿哀嚎嘶鸣着轰然倒地,少年人翻身拔剑这才发现,周围看似灰头土脸的“百姓”穿的是沾染血痕和烂泥的囚服,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蛮劲十足,手中握着两把寒月弯刀,见人见马不由分说就是砍杀。
好生凶戾!
苏一粥眼见着自己身后的弟兄猝不及防脖颈子就被砍断了半边,少年人颤身惊惧一把搀住那正从马背上摔倒下来的兵卒,满身的血腥味撞得人直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