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花苑边,有两株梅树正开的茂盛,那是新栽的,甚至在陆以蘅离开国公府的时候,这儿还曾是辟出的空地。
梅枝上系着两条金丝锦带正迎风飞舞。
大晏人习惯在坟冢立上花树系下绣纹斑驳的丝带,风吹飞扬就仿佛每一年的花期都有故人回眸,从容寓下。
这是两株坟冢梅花。
陆以蘅倒抽口气,脚步踉跄踌躇着缓缓挪到了池前,泪光有一瞬怕要决了堤,她屈膝轻轻跪在花树前叩首哀悼——
有人,替她亲手埋葬了国公府的亲人,覆上所有的悲痛缅怀,就在故园之中妥帖收纳——魏国公府的人心人情,不需要旁人染指。
它已是一方天地、一方世界。
这个人,定是世上最懂她的人。
陆以蘅掩着唇咬牙细弱的呛声,擦去眼泪再站起身时,深深吸口气,凛冬的暖阳照耀进所有阴暗角落,她拍拍裙摆将被丢弃在花圃中的笤帚拾起,搬来梯子搭好石阶,就好像曾经生活中不经意的小日常。
屋檐扫雪、融冰化水,院里的杂草割伤了指尖,她索性挑着锄头连根挖走,屋内娇花干涸萎顿,她从后院呼哧呼哧提来水桶一盆一盆浇注,这些小事儿,从前都是陆婉瑜在她背后默默的打理,陆以蘅自从封了官入了宫便很少有时间在来管家中的“闲情逸致”,如今想来,她恨不能、恨不能多腾点儿时光陪陪家人。
厨房的锅碗瓢盘碎了满地,一切与离开时并无二致,她将碎片清扫,所剩无几的碗碟洗净摆正,双手随意的在裙袍上擦干水渍。
放眼望去,这一院子的枯藤杂草下,埋葬的究竟是几许荒凉时光,如今,静候春发。
小姑娘想了想,从厅堂里搬了个小炭盆搁到了坟冢花树下,燃炭烘得脸庞烫热,她将今儿个随身携来的画卷抱了出来,“啪嗒”丢进盆中,水墨渐渐与焦炭融合,火苗忽而窜上,那是江维航托人寻了两个月原本打算送给陆婉瑜的画卷,如今,只能用这般方式表达心意。
这卷水墨留在谁的身边都毫无意义,火苗吞噬了卷轴,点点殆尽,陆以蘅眨眨眼往火盆里丢下钗鬟,那是花奴喜欢的小玩意,每每在盛京城的摊贩集市上目不转睛,那个小丫头明明心里喜欢的紧却从来不开口索讨,末了还要摆摆手装着云淡风轻,陆以蘅感慨,小花奴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可从来没有享受过所谓的“绫罗绸缎、荣华富贵”。
到底自己还是亏欠了她的情意。
微风将画轴的碎片卷起,仿佛远去故人的回应,陆以蘅释怀一笑就听到身后有着细碎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竟是,苏一粥。
那小将军难得踌躇扭捏的站在花圃边,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看到陆以蘅转头,这才僵着神情半晌才想起要打个招呼,这不,一双无处安放的双手搅了搅:“岳池姑娘说,能在国公府找到你。”显然,苏一粥先去了小王爷的府邸。
小将军很担心陆以蘅,自打那日刑场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也曾数次上门都被那花信年华的妖娆姑娘拒之门外,小王爷说了,来者一律不见——
苏一粥明白陆以蘅所经历的伤痛并不是谁站在面前安慰几句就可以宽心释怀,他偶尔会想起多年前在顺宁府眼见着恩人一家灭门的惨剧,这种痛彻心骨的恨,甚至不是杀了凶手就可以平复,苏一粥很担心陆以蘅走不出这场浩劫,如今瞧见她在花树前的感慨祈祷,倒是没有半点儿绝望姿态,小将军这才安心的呼出口气。
痛苦和伤痕若是不能将她杀死,那一定会令她更加的强大。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振作起来的陆家姑娘。
“苏小将军。”陆以蘅站起身行礼,眉宇中少了两份傲气多了些许的柔和,反而叫苏一粥有些不自然。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少年人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宫里的喜事我是赶不上了,今日,是来向你辞行的。”
陆以蘅一愣,还没明白“宫里的喜事”是什么已经被他下一句转了焦点,她这才发现苏一粥穿的不是便装而是戎马简装,他要出京了。
“你……你是要去莫何顺宁上任了?”她惊喜道,小将军如愿以偿,可转而有添了几分忧愁,朋友相聚无多时日又要分别,他们一起同生共死回到盛京城却连一日也没有安稳的坐下来把酒言欢已经物是人非。
苏一粥点头:“兵部的调令前几天已经复批,我是想多留在盛京城几日,可耽搁不得,任宰辅命我副统怀容大营,正缺得力干将呢。”他正色朗声、摩拳擦掌,心胸更是海阔天高。
“恭喜小将军。”陆以蘅抱拳道贺。
苏一粥哈哈大笑,想要抬手跟兄弟似的拍拍她肩膀,手伸到一半又尴尬的缩了回来:“看到你身体康复,我走也走得安心,”这是实话,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起在顺宁摸爬滚打的患难之交,说什么临行前也要见上一面,“昨儿个邱参将来找我,不不,这回都已经升任兵部侍郎了,嘿!邱侍郎在燕归楼摆了小酒为我践行,原本大家唠嗑着要唤你一起,可……”苏一粥居然腼腆的笑了起来,这小王爷挡在前头,他们哪儿敢,再说了,身体要紧,喝酒这东西,太伤身。
“邱廉说,将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