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凉,你只准在这儿瞧着,不许踏出去。”岳池就像个姐姐在叮嘱不听话的妹妹,“喜欢那支梅花吗?”她看陆以蘅瞧着长廊外正繁茂的白梅发呆,眼角眉梢明光流转,花信女人笼了衣衫上前,踮起脚“喀”的折下梅枝送到陆以蘅手里。
“花开堪折直须折嘛。”岳池笑吟吟的。
陆以蘅捏着那支香郁白梅眼底微微一烫,她想起陆婉瑜似也曾有一日的月色淋漓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她说阿蘅,真讨人喜欢,而眼前的岳池眉眼里皆是柔情旖旎,那是与陆婉瑜不同的温柔,可两人的身影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陆以蘅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来最不争气的怕就是这动不动就眼眶发热想要掉泪,好像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和那些习以为常的风景都成了无法追忆的过往。
“哎,”岳池瞧陆以蘅倚着门扉黯然伤神的模样,忙跳脚,“别别别,王爷要是知道我把你给惹哭了,还不知怎么收拾我呢。”她揶揄着佯装愁眉苦脸倒是把陆以蘅还没掉出眼眶的眼泪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陆家姑娘:“小王爷去哪儿了?”她只记得昨夜入睡时渐行渐远的脚步,今早他已不见踪影。
岳池笑嘻嘻的,指尖绕着长发促狭道:“陆小姐醒来就知道寻王爷,都瞧不见我这忙里忙外的眼前人呢。”岳池噘着嘴委屈极了,喏,她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几天,小丫头眼里怎么尽是那个浪荡的皇家子弟。
陆以蘅一愣,脸色涨红又是羞赧又想解释:“我、我不是……”
噗,女人一笑就花枝乱颤的。
雪霁初晴、碧空如洗,都抵不上美人儿纵声娇俏的模样。
“王爷这几天忙着在宫中帮陛下处理朝政。”岳池一本正经,只是这话听起来越发的惹人笑,那向来不爱理事的小王爷被九五之尊勒令每日辰时至、戌时退,好好的在御书房里把百官奏折都阅一遍。
毕竟你小子给朕惹了这么多的麻烦事不能拍拍屁股掉头就走吧——这是九五之尊的原话,凤明邪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可总算叫天子给堵着一嘴的话,折子上各路弹劾、各路心酸、各路冷嘲热讽,那是五花八门。
天子当然不是单纯的让小王爷来了解百官在想什么,而是要叫他收敛收敛,看看干出的好事惹了多少非议。
“陛下,可有降罪?”陆以蘅忍不住跟上句,她杀了程仲棋,杀了程敏,大庭广众有目共睹,梅花香意缭绕在狐裘周身,小姑娘抬眼才发觉那屋檐廊角下挂着一只鸟笼,里头也有只金丝雀上蹿下跳的,正是它方才吵醒了自己。
笼中鸟。
就好似她受封的那天,凤明邪送来的忠告和警醒。
盛京城便是那个金玉打造的鸟笼,飞不出、逃不掉。
岳池安抚的摇摇头:“陆仲嗣的案子是都察院的纰漏,那些个小人还刻意由着程仲棋在魏国公府里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难道逼死了魏国公夫人就不是罪过?”岳池知道来龙去脉更是有着一腔的怨怼,程仲棋是程家教唆出来的尖酸刻薄小人,若不是他逼死张怜、“错杀”陆婉瑜,又哪来陆以蘅的杀人偿命。
魏国公府的人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陆以蘅眼中水盈盈亮晶晶的,心头泛暖。
“要我说,姓程的便是咎由自取。”岳池快人快语,多少沾染着凤明邪骨子里的恣意放纵,换了她站在陆家幺儿的位置,看到这般景象也恨不能手刃仇敌,更何况是这么个忠义热血的小姑娘。
皑皑白雪上飞奔来细碎的脚步,是个小丫鬟,跑到岳池的身边就低声附耳了几句,岳池姑娘眉宇一展看向了陆以蘅:“陆小姐,你有客到了。”她退开身,指引着陆以蘅顺着指尖的方向瞧去。
陆以蘅浑身一怔,僵在当场。
白雪上的男人站的很远,好似带着羞愧和自责不敢靠近,他透过园中的树影枝桠目不转睛的看着门扉旁这个被外披狐顶球裹成了一团的小姑娘,然后一步步的踩踏过雪地。
嘎吱、嘎吱。
他站在陆以蘅阶前台下。
噗通。
双膝跪了下去。
陆仲嗣。
他的双脚有着锁链,双手还扣着枷锁,脸上,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得出来,他在都察院中也是受尽了苦楚。
他的腰背挺不直,好像一条佝偻的蚯蚓,咬着牙将额头撞在了雪地上,冰冷冰冷,可陆以蘅那双眼中落下的目光,却让陆仲嗣觉得无法直视的烫热,烧得浑身如水深火热。
“阿蘅,”他低低道,声音里满是沙哑苦闷,“大哥……对不住你。”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额头“咚咚咚”的撞在白雪上,磕出了个小小的坑洼。
陆仲嗣身在牢狱也听说了高墙外的风起云涌,他的罪状七八条,条条令人不齿,程仲棋大摇大摆的查抄却将母亲和三妹逼死,陆以蘅伤心欲绝杀了自己的“二哥”被押送刑场——陆仲嗣这一生有过不少的跌宕起伏,可从不敢想象这么荒唐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血淋淋、活生生,家破人亡。
陆仲嗣如今同样削瘦的不似人形,他痛哭流涕在陆以蘅面前哽咽难诉——身为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