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白雪消融,虽日阳高照可空气里充斥着薄冰寒凉。
从御书房出来的凤明邪身后正跟着晋王殿下明狰,亦步亦趋。
“小皇叔才刚回盛京城几日就对宫内外发生的事了若指掌。”明狰看的是脚下的路,消融的雪水上有着男人行过的痕迹。
凤小王爷从凤阳城赶回盛京在金殿与九五之尊对峙一晚,至今不过区区六七天,除了照顾陆以蘅应付朝中上下的质疑外,竟早已将陆仲嗣的案子拿捏在心,胸有成竹。
“陛下与本王一个人情罢了,”凤明邪仰头瞧了一眼日光,有些刺眼,他微微退回来两步,就挨靠在明狰身边,近在咫尺,“小皇侄觉得,这场戏码好看吗?”他笑吟吟的就好像只是在说雪霁初晴。
明狰一愣,戏码?
自然是御书房大审何进。
明狰的唇角一勾:“妙极了。”
凤小王爷向来行事作风出人意料却荒唐不荒谬,这个人百无禁忌总爱想到哪出便是哪出,九五之尊对其的纵容程度实属天下罕见,对何进言笑晏晏的每一步都直指根骨,逼得那小大人原本的应对自如都恍然变了心神不宁,再适时加以威逼利诱,何进哪儿抵得住在九五至尊面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骗人编故事呢。
“那何进说的是真话吗?”男人轻轻吐出口气。
明狰愣了愣:“他不敢欺君,自然是真话。”何小大人心防崩溃以后的话字字句句都如泣如诉。
凤明邪了然挑眉,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肆意氤氲,晋王有那么一瞬想到的不是春光灿烂,而是藏匿在桃花树下盘踞的毒蛇,吐着芬芳血红的信子将毫无防备的人一击毙命。
“何进不过一个英武殿小侍郎,却搅和的程陆两家水生火*热,就因为一个眉佳,啧,”凤明邪扬袖,指尖顺着金丝银线游走在雀羽之上,“这案子一旦公开,所有人只会认为何进罪该万死,可他们都忘了,何小大人当初为何进入东书院,又为何要交好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陆仲嗣。”东书院里有不少权贵旁支,论家世论显赫远比陆仲嗣强,可偏偏何进只选择他。
明狰的气息微敛,声色不动:“请小皇叔,赐教。”
“眉佳房中少的,可不止一只茶花细银簪。”凤明邪漫不经心,似问似答,目光在清俊晋王的脸庞上来回,仿要找出细微的情绪变化,这是他没有在御书房中和盘托出的话。
如同陆以蘅当初所质疑的,她曾小心谨慎派花奴去向江大人打听,可陆家人总将一切视作寻常。
凤明邪的山河眉目乍一眼看去极是旖旎柔和,喜欢用招摇过市掩韬光养晦,那是明家人少有的慵懒多情,可明狰却觉得这些假相的背后是一把把开封利刃,能出其不意就将你碎尸万段。
这场戏码好看吗——
凤明邪是故意选在他晋王入殿时传唤何进,这不是在审那小大人,而是在变相的,审他明狰。
明狰的喉结微微一动,他不喜欢这男人的意有所指、明朝暗讽,抽着嘴角僵硬道:“侄儿愚钝,不明白皇叔说什么。”
何进当初是被人安排进东书院故意接近陆仲嗣,为了有朝一日要送陆以蘅一份“家破人亡”的大礼。
眉佳的身上不止少了花簪,还少了什么——
凤明邪眯起眼审视的时候就好像胜券在握,他早已洞悉一切却不拆穿皮骨,警告也暗示。
明狰很是厌恶这个男人似总有几分运筹帷幄、故弄玄虚的错觉,他昂首挺胸抬眼发现御书房东侧长廊下有抹身影。
秦徵。
秦大人看起来行色匆匆,不知是奉诏还是面圣。
凤明邪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突得了然笑起,像冬日里的雪花都带上了桃香,叫你一瞬之间有些迷惑惘然:“本王不知该不该恭喜殿下,将来如虎添翼。”好似他已经知道秦徵突然进御书房的用意。
晋王没反应过来。
“秦大人快要开窍了。”这段时日,明玥的言辞行事的确改变了许多,在陆以蘅被困偏隅以及陆仲嗣身犯数罪的案子里,她叫秦徵看到了不一样的金枝玉叶——一个娇蛮公主愿意为你去改变,去救你心底里认为重要的人,还不够令人动容吗,“怎么,皇侄不知道吗。”
秦徵不是石头,至少不再拒绝小公主偶尔的邀约,足以叫明玥心花怒放。
明狰闻言眉头紧锁,对于秦大人与公主的亲近没有一丝的欣喜,相反,不安警惕起来,好像秦徵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不再是他手底下一枚肱骨棋子。
“呀,今儿天气好,可惜本王累了,”凤明邪拍拍晋王的肩头,指骨触碰到明狰的肩胛示意般轻轻一捏,“大理寺的案子,就劳烦晋王殿下了。”
他语毕扬长,雀羽零落,顺着日光融雪的长长宫道,逶迤而去。
盛京的冬日阴郁远比晴天日艳多,满城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最终都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听说陆仲嗣调去了大理寺,还是江维航与大理寺卿亲自去押送的,那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竟然要脱罪重审,这是,被冤枉了?
茶馆中,客栈里,早就有人按耐不住的七嘴八舌,谁没听说闲言碎语的。
啧啧,可怜魏国公府,如今就剩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