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刻,我们并没有听到炮火声,想来,陆副将也可能着了道。”苏小将军神色凝滞,当时千钧一发,大营主力兵分被阻隔无法互相救援,军中有人暗通贼人防不胜防,他们心知不可贸然只得退身下来将剩下的兵卒安置在乐逾境内,只身前来寻求知府卓大人的援兵。
周叶忙不迭点头将这几日来的遭遇和盘托出,分兵、遇袭、入城,一半的兄弟死不瞑目,为了送周叶逃出生天,几十人绑着黑火药与贼人同归于尽,周叶现在说来齿根还不住的打颤。
邱廉向来是个看起来老成稳重的人,也不由狠狠握拳砸在了桌案,茶盏晃出水渍,晶莹剔透。
“那——朝廷可有回复?”周叶心急如焚。
邱廉摇摇头,虽然前几日就已经将庭寄送出,可盛京城究竟给什么样的答复,他们并不能揣测。
“这——这陆副将他们还被围困在城寨之中,能等的了几日?!”周叶满心焦灼,他们几十人杀出条血路唯恐会激怒了贼人,若是赶尽杀绝,那山上千余人绝没有生路,更别说还有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两省官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难道、难道莫何顺宁的兵,一个子儿也动不了吗?!”
苏一粥的拳头捏的咔咔直响:“我们虽受皇命剿匪,可不能接管地方军队和兵营,两省也绝不会听我们的话,哪怕是乐逾府,在没有接到圣旨之前只能按兵不动。”
周叶的指尖死死捏着被褥,这是——要将他们逼入绝境啊。
等待的每一刻钟都如同煎熬。
八百里加急,数日便可经由十二驿站飞送往帝都。
盛京城中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百姓们津津乐道着前段时日颁布的新政,深宫内苑之中多了两分闲情静谧,只是六部议事处,比往日更加的热闹聒噪了。
乍一看,那本独当一面的任安任宰辅并不在阁中,倒是多了不少的大学士,虽瞧着忙中有序可每个人都面有焦色,神情之中皆是揣摩。
“叮”,周寄铭大学士的指尖轻轻敲打了下案几前的茶盏,所有人手中正在翻阅批就折子的动作就停了片刻。
“兵部的急件,该回折了吧。”他是在问堂内这跟无头苍蝇一样在不忙装忙的十几二十人,一个个埋着脑袋两耳不闻窗外事。
“晋王殿下说了,该帮的绝不推诿,毕竟剿匪是灭朝廷之忧,苏小将军等人都是给朝廷办事的。”柳大人轻咳了声第一个回话,义正辞严、堂堂正正,他将手里的折子往桌案上搁置。
周大学士眯了眯眼瞥着柳浩,户部尚书大人正巧告病在家,所以户部的事就交托给了这位柳侍郎,只是那双吊梢眉眼怎么看都有些奸诈小人的样子,周学士平生就不爱这种贼眉鼠眼的家伙,一看世故圆滑,张开嘴就是天马行空。
“乐逾传来的八百里庭寄,苏小将军上禀天听,莫何顺宁府衙有人勾结贼寇故而请求邻省出兵相援。”
柳大人摸着下颌思来想去:“乐逾的兵营大半年前不是归了允南道吗?”他目光落向一旁,“朱大人,这事儿您清楚。”朱大人,正是兵部侍郎。
那人突然被点到了名,忙不迭起身:“正是,大半年前兵部对西南营进行了调整划分,乐逾的悍营已归并至允南道,屯兵六里云,远着呢。”乐逾府中并没有实权实兵,就是想支援也得去允南道借兵,那得花不少的时间,更何况,从盛京到地方你还得一级级的通知下去。
“瞧瞧,哪来得及。”柳大人言表无奈,可心底里压根就没着上急。
周学士给堵了一嘴竟无言以对,一旁正品着茶盏的孙延平大人就明白了,兵部的急件到了也有数日,可所有人没个能做主的,等了又等岂不是在拖延时间故意晾着那在乐逾等消息的苏一粥,这柳大人是晋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跟明狰一个鼻孔出气,私底下在给剿匪大军出难题呢。
孙延平眼珠子转转:“要不,赶紧着将急件送去玉璋山?”孙大人不想惹是生非,可也不想将来被人扣个大帽子,他擅做和事佬,两边都想挑着不得罪的话,一头是任安,一头是晋王,啧啧,水生火热。
柳浩敲了敲桌子:“我的孙老大人呀,这点儿小事都要将折子送去玉璋山交给任宰辅过目询问,岂非坏了天子狩猎的雅兴?”他还哀叹了声洋洋轻笑。
孙延平眉一挑,大半个月前听闻了午凉的周将军将红夷大炮改道相助剿匪一事后,捷报频频传来言辞凿凿说是即将马到功成,九五之尊自然乐得高兴,这朝廷后宫的左右耳边风一吹就没边了,得——既然剿匪得胜指日可待那么秋猎一事无需耽搁,恰好,秋高气爽心情佳,天子大手一挥,朝中武将连同任宰辅全都陪那真龙进玉璋山“逍遥逍遥”,至于盛京城中的事,就交给晋王和六部以及诸位大学士一并代天管理。
这是个很奇妙的机遇。
一来,天下大权掌控在这内阁众人与晋王手上;二来,天子和宰辅也许正等着看六部治下是否有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能力;三来,晋王能否果决妥当,堪受大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算盘。
禁城之中的皇亲国戚都随着一并去了玉璋山护驾狩猎,静待天子盛行而归,剿匪大获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