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趁着夜色逃出了贼窝, 但心中皆不是欢喜,反而沉甸甸的。
沈望舒是还没从亲手杀人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而路以卿则是被沈望舒牵动着心神——奔走时, 夜风中时不时总裹挟着血腥气,不禁刺激着沈望舒这个当事人的心情,也另路以卿心中诸多猜测担忧。猜她是不是受伤了, 猜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猜她此刻可好?
想得越多,心绪便越难平静,于是等两人回过神时才发现已是置身于密林之中。四下树影绰绰,头上明月冷辉,却是一时辨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路以卿看看左右, 终是为难的皱起了眉:“沈姐姐, 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她本不是长安人, 来长安定居也不过数月光景,好不容易才将长安城逛得熟识了,至于这城郊的荒山野岭却是来也没来过。别说这会儿夜色已深, 两人又是一通乱跑,便是白日里视线未阻, 她站在那贼窝里八成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下山, 又该往哪儿去回城。
可惜, 沈望舒也没能给她答案, 她虽然勉力定下心神打量四周, 但本是闺中贵女出城的机会也不是很多。除了相国寺,以及贵女们爱相约游猎的猎场之外,对于其他山头她也同样陌生。
两人就这样迷了路,不由得面面相觑。
还是路以卿对在野外生活多少有些了解,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夜色太深,咱们不辩方向也走不出去,不如先寻个地方安置一夜,等明早天亮了再做计较吧。”
沈望舒却很犹豫,抿着唇忧虑道:“这里离那贼窝还不远,万一……”
路以卿知道她的意思,心中却还庆幸她们走得不算远,斟酌一番还是说道:“明早他们不一定还有心思来寻咱们,不过咱们今晚确是不能再走了。沈姐姐你,你身上血腥气太重,这里又是荒郊野岭,难说这密林中有没有野兽出没。万一引来什么,便不是咱们能应付的了。”
听她提起血腥气,沈望舒的脸色蓦地一白,只是天色太暗,哪怕路以卿近在咫尺也没看见。她又想起了之前杀人的那一幕,手上似乎又有了黏腻之感,于是下意识就想在衣衫上擦尽。
只是沈望舒忘了,这会儿她的手正被路以卿牵着,她一动路以卿自然就感受到了。于是路以卿不明所以的声音接着传来:“沈姐姐,怎么了?”
沈望舒恍然回神,沾染了血迹的手指微微曲起:“没事,你说得对,咱们先去寻个地方落脚吧。”
路以卿哪能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眼下仍不是多谈的时候,于是便没说什么,只带着沈望舒在林中寻找起来。不多时便在临溪处寻到个树洞,看着颇为隐蔽也恰好能容纳两人,于是便打算在这里窝上半夜,只等明日天亮了,再设法离开下山。
沈望舒没什么意见,哪怕这树洞看着小了些,两人挤进去肯定得挨在一处,显得于礼不合。可她今日经历的事着实太多,也实在没有心里计较这些了。
两人避入树洞,气氛略显沉闷,路以卿便道:“沈姐姐先休息吧,明早咱们还得赶路呢。”
沈望舒点点头,抱膝坐在一旁也没做声,黑暗中不知她是否已经开始休息。
路以卿有着满腹的心事,哪怕与沈望舒接触让她心生欢喜,可只要嗅到空气中那股血腥气却又让她欢喜不起来了。还有身上的伤也很疼,那些贼人怕她跑了,下手的时候可是不轻。她提议过夜也不仅仅是因为沈望舒身上的血腥气危险,也因为她其实有些跑不动了,更不可能连夜逃走。
想着今日种种,再想想现下处境,路以卿同样抱膝坐在树洞里,却是怎样都睡不着的。如此也不知过去多久,她肩上忽的一重,扭头看去才发现沈望舒不知何时竟是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鼻间的血腥气更浓了几分,但在这扑鼻的血腥气下,似乎又藏着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
路以卿恍惚了一下,微微调整了下肩膀,之后整夜都没有再变过姿势。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树洞外的光线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变得明亮,树洞里的人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天光已明,稍一动弹却是全身酸痛无比。
路以卿疼得呲了呲牙,下意识想抬手才察觉到肩头的重量,于是动作一滞扭头看去,却见沈望舒还倚在她肩上不曾醒来。她顿了顿,又看了看外间天色,这才轻声唤道:“沈姐姐,沈姐姐,天亮了,咱们该寻路回城了……”
她一连唤了三遍,肩头那人却没半点反应,路以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抬手去推了推沈望舒,口中仍旧唤着“沈姐姐”,可推人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沈望舒在她肩上靠不住了,整个人向另一边歪倒,路以卿才真正被吓了一跳。
“沈姐姐,你怎么了?!”路以卿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搂在怀中急急问道。也是此时天光大亮,她也终于看清了沈望舒此刻情状——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额间满是细密的虚汗,一看就是生病的模样。除此之外她脸上衣襟还沾染了不少干涸的血迹,胡乱抹得满脸都是,看着更是狼狈十分。
只一眼,路以卿就心疼了,赶忙去试沈望舒额头,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已发起热来。而寻常发热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