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在洗过热水澡后,为了表示对重见奥利弗公爵的郑重,特意换上了在他离开时、王都里最流行的拖尾外衣和紧身衬衫,好能充分展示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身体线条。
披风则是用最适合夏季炎热天气的轻薄材料缝制的。上面几乎看不到任何线缝,边上还用鎏银精心点缀,前胸部分则由闪闪发光的宝石夹子固定着。
“这么大的雨。”
到了真正要前往城堡的那一刻,阿特蹙紧眉头地站在旅舍门前,面对这丝毫没有停歇势头的绵密雨幕,实在下不了把穿着刚让仆人擦得一尘不染的尖头皮靴陷入足有半指深的积水中。
“阁下,不如由我去城堡向公爵殿下请示,让您晚一些再过去吧?”一名仆人自作聪明地开口:“以公爵殿下的——”
“闭嘴。”
阿特不耐烦地喝止了对方。
他与父亲大吵一架,又千辛万苦地一路跋涉,来到这环境糟糕的莱纳,就是为了尽快见到心心念念的缪斯。
又怎么可能被一场雨挡住?
与其说他厌恶浑身被泥水弄脏的滋味,倒不如说,他更不愿用太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奥利弗面前罢了。
让阿特更加烦心的是,他只犹豫了这么一小会,雨势就像在嘲笑他般骤然变大,气势汹汹的滚雷声也仿佛越来越近了。
从位于城镇中心的旅舍走到城堡,距离绝对称得上很近,但足够把精心装扮过的他浑身打湿了。
“只能这样了。”
他喃喃道,一咬牙,撑着那在这倾盆雨势下显得摇摇欲坠的雨伞,带着仆人们踏进了雨中。
果然,脚下这双做工精美的靴子在没入积水的那一瞬,就已经湿透了。
每走一步,都是结结实实地淌在水中,带起的水花和横漂的密雨,就让紧身裤腿紧接着遭了秧。
阿特一脸麻木。
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现在再在意自己的形象,也来不及了。
他索性忍耐着这足够让王都那些娇弱做作的贵族尖叫出声的黏腻感,朝城堡的方向,果断迈开大步。
由于他步履突然加快,让提心吊胆的仆人们也不得不小跑了起来。
就在即将走出城镇区域、进入城堡范围时,阿特的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孤零零地位于高处的竖影。
离他很近,可能连十步都不到。
那是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就忍不住顿住脚步,转身抬眼看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茫然的仆人们紧跟着他转身,看向那道在灰蒙蒙的阴雨天里显得毫不起眼的影子的那一刻,一道急掠过天际的炫目电光,骤然直射下来!
——电闪。
就像是受到了无形的指引,本该游离在外的闪电这次则目标明确,气势磅礴地朝那道奇怪的柱体劈下。
在那一瞬间,原本黯淡的四周都被一下骤亮。
周遭的一切被映照得如被雪覆盖般苍白,那近距离落下的恐怖电光,也照亮了在场人呆滞中带着震愕、茫然里掺杂着恐惧的面孔。
这当然不是结束。
——紧接着,是雷鸣。
近得像是在耳边直接响起的轰轰雷声,把所有人的鼓膜都震得发痛。
但相比起被强烈的声浪所麻痹的听觉,在极近的、简直要命的距离接触到这一切,才是最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打颤的。
“阁下!!!”
在仆从们凄惨慌张的叫声中,距离避雷针最近、神经也最纤细柔弱的年轻贵族,毫无疑问地成了被这可怖的威力震晕的人。
当阿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在城堡的客房里了。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那毫无美感的粗糙浮雕,脑海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不断重演着那无比震撼人心、充斥着死亡、危险与美的惊艳一幕。
他……他要,画下来!
“我的画具呢!”
想到这点后,阿特满心狂热地坐起身来,顾不上自己还蓬头垢面,就疯魔般要去找自己的画笔。
“阿特先生。”
还是那道他不知听过多少次,每次都冷冰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
福斯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你已经彻底醒了,并且精神不错。”
“福斯先生。”
尽管二人在爵位上都是男爵,但在王都的人看来,身为掌有一定实权的斯蒂欧迪欧伯爵之子的阿特,当然比靠卖命晋身的男爵要来得正统和高贵。
阿特倒是不太注意这方面,甚至还有意识地向福斯不断示好——好让古板又固执的对方,愿意放自己去接近美丽的天使公爵。
听到福斯的话后,阿特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习惯性地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是亲爱的奥利弗殿下派你将我送进来的吗?噢,他依然像天使般善良美好!”
他当然不认为在没有奥利弗命令的情况下、这头对内温顺无比、对外却是“臭名昭著的恶犬”的管家先生,会愿意将他放进城堡来。
出乎阿特意料的是,福斯并没有进一步冲他冷漠地喷溅毒液,而是淡淡地撇开了视线,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也没有急着离开、向奥利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