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昨晚熬夜搜集的题目放在余燃面前:“你先看一看题,自己想一想,我再给你讲。”
余燃接过,却并没有看题,却是抬眸看她,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所以从她来了之后,目光不敢有一秒从她身上移开,怕这是他太过期盼出现的幻觉,直到这一刻,她坐在他旁边,能够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才敢确定她真的来了。
季央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
“昨天晚上……”他沉默片刻,“那是我爸。”
“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她平淡地说。
并不知道这句话在他心里掀起多少惊涛骇浪。
余燃小时候长得精致可爱,又听话懂事,邻居都很喜欢他。
知道余庆东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便时常帮助余燃,比如给他些吃的,也让家里的小孩和他一起玩。
但余庆东毁了这一切,帮助过他的邻居都会遭到醉酒后的余庆东的辱骂。
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他们时常会说,“那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
“真是造孽啊,摊上余庆东那样的父亲。”
余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旁人的可怜如此的脆弱。
过小的年纪,他就把人心看得太过透彻。
所以,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余燃以为季央不会来了。
但他还是来了,他想如果今天季央不会来,他可能会在图书馆门口等一整天。
心在蠢蠢欲动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明上一刻还心如死灰,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死灰复燃。
季央总算发现了余燃的心不在焉,她板着脸:“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题吗?”
余燃笑了笑:“没有。”
她脸蛋微红,却偏要做出强硬的样子:“看书!”
“我救你的事,我没有告诉我爸。”他解释道。
季央并不在意:“我知道。”
她抬头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那一刻,余燃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平时厚厚的盔甲都熔炼成了灰。
但季央看到的都是表面,余燃想,她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肮脏的血液,完整的面目下是一颗快要腐烂的心。
她不知道,像他这样生活在下水沟里面的人仰望着天上的月亮,想把她拉入凡尘。
对生命也毫无畏惧之心的人,却因为她的出现,感到了害怕恐惧。
余燃手拿着笔在草稿本上无目的的涂画,季央侧眼看去,便看见少年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鲜明的红痕,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痂。
季央手按住他的手臂:“你的手怎么弄的?”
“昨晚和我爸打了一架。”
季央抿着唇,对于他的家事,她并不好过问,只是声音有些僵硬:“跟我出去上药。”
“我已经涂过药了,上次你给我的还有剩。”
季央沉默地低下头,对于余燃的爸爸,她昨晚才略有认知,不敢想象余燃就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度过了十几年。
季央没问他们为什么打架,想来应该有她的原因。
余燃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摩挲了上衣口袋里的校牌。
那是上次他救她时捡到了,上面的女孩很勉强地弯着嘴角,仿佛并不是自愿的。
冰肌玉肤,长发乌黑,脸上的神情仿佛能阻隔人千里。
这张校牌是昨天晚上他从余庆东手里抢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太晚,校牌便这样掉了。
他找了许久也未找到,直到昨晚和余庆东发生冲突。
余燃才知道,原来是余庆东捡到了校牌,又知道他才学校因救人被表彰的事。
把那一万块花完之后,余庆东便打算找季央,继续要钱,却不曾想会被余燃碰上。
昨晚是余燃第一次和余庆东动手,在旁人眼中,他一直是懦弱的那个人,面对余庆东的打骂欺压从不敢还手。
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好机会把余庆东弄死。
那时他的懦弱会为他披上一层最好的掩盖,毕竟这样软弱无能的人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呢?
但昨晚都毁了,他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痕,却不想季央受到一丝骚扰。
“余燃,你在干什么?”
余燃回过神,看着季央,后者脸色十分冰冷,如果换成老师角色,那应该叫做痛心疾首。
余燃下意识为自己辩驳:“我在思考。”
“那你想出怎么解答了吗?”季央心头冷笑,还在说谎,真当她看不出来,他刚才是在走神吗?
她牺牲了大好的睡觉时光来图书馆,结果他就是这样对她的?
季央在那一刹,仿佛感受到了他们老师的怒其不争。
但余燃点了点头:“想出了。”
???
季央把本子往他面前一摆:“那你讲给我听。”
余燃接过本子,开始在上面演算,声音低缓,徐徐动听:“第一步是 ……”
讲完之后,他抬头看季央:“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