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四周寂静。
冷月悬在浓如稠墨的天穹上,不见半点星辉。
书房没点灯,裴砚站在窗前的幽暗里,只有清冷月辉薄薄一层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清瘦修长的影子。
茫然间,他脑中各种纷乱思绪闪过,最后定格在林惊枝那张哭得惨白的小脸上。
白日她说的那些话,像一道魔咒,一直盘旋在他脑中。
他是世人眼中的君子,在她心里却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裴砚忽然自嘲一笑,他的确是个小人。
当初娶她时,不就是看中她没落的家族和乖巧听话的性子。
豫章侯府林家百谋千计把她推入他的视线,而他娶她不也是权衡利弊后,存了八百个心眼计策。
“山苍。”裴砚声音泠泠如寒冰。
“主子。”山苍声音在书房门外响起。
“你去告诉周氏,裴大姑娘在崔家中毒的事。”
“再告诉她裴寂的决定。”
“她若想给裴漪珍出这口恶气,让她明日去崔家闹,闹到人尽皆知,由崔家做主去沈家讨要说法。”
“是,属下遵命。”
裴砚唇角压着冰冷无情的笑,挥手让山苍退下。
如林惊枝所言,他的确冰冷无情,机关算尽。
就连哪怕答应她会给裴漪珍、裴漪怜做主,他也同样处心积虑,把沈、崔、裴,三姓都算计其中。
夜色沉沉。
裴砚慢悠悠穿过廊庑,最终在惊仙苑主卧门前停下。
孔妈妈恭敬站在门前,见裴砚走进,赶忙躬身行礼:“郎君。”
裴砚微微颔首:“少夫人晚膳可用了?”
孔妈妈无奈摇了摇头:“少夫人只把日日必吃的汤药喝了,就去榻上休息,也无需老奴在旁伺候。”
裴砚皱了皱眉,朝孔妈妈吩咐:“那去小厨房蒸一碗牛乳羹,端进来。”
“是。”孔妈妈行礼退下。
裴砚推门,刻意放轻步伐走进主卧。
屋中豆大灯烛,并不明亮,林惊枝小小一只蜷缩在宽大的床榻中央。
裴砚走进,只见她纤长的睫毛颤得厉害,娇软掌心微微攥着衾被一角,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没睡?”
裴砚慢慢在林惊枝身旁坐下,他宽大的炽热的掌心,轻轻拍在她背脊上,语调格外温柔。
林惊枝浑身一颤,抿着唇没有说话。
裴砚也不恼,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散在苏绣软枕上的乌黑发丝滑过。
“枝枝。”
“我让孔妈妈去小厨房蒸了牛乳羹,等会子我喂你吃些可好?”
林惊枝蜷着的指尖动了动,她依旧侧身躺着,但能隐约看见她纤长眼睫眨了眨,睁开了眼睛。
“我不吃。”林惊枝缩在衾被里,声音闷闷道。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裴砚俯下身体,滚烫鼻息落在林惊枝白皙侧颈上,有些麻痒,她动了动身体想往床榻里面挪去,下一刻却忽然被裴砚箍住了纤细柔软的腰肢。
“用了牛乳羹。”
“我明天带你去崔家?”
“好不好?”裴砚音色极烫。
林惊枝一愣,骤然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起得很急,一下子撞到了裴砚的下巴。
两人撞在一处,裴砚下巴磕在林惊枝发旋上,磕得她泪花都出来了,整张小脸皱成一团,显得格外的可怜兮兮。
“可是痛了?”裴砚伸手把她揽在怀中,小心翼翼用掌心揉着。
此时已是夏日,她穿得少,被他一楼,里衣就松散得乱七八糟的,隐隐约约露出里头银红色的水绣鸳鸯小衣,包裹着她的圆润饱满。
林惊枝骤然一慌,伸手去扯身上的衾衣。
裴砚冷白的喉结不动声色滚了滚,漆眸幽深,贴在她侧腰上的掌心滚烫得厉害。
“少夫人,郎君。”
恰好这时候,孔妈妈的声音外屋外响起。
裴砚视线顿了顿,身体往后退开些:“我去端来,你莫要起身。”
等裴砚亲自给林惊枝端了羊乳羹进来,发现她已经去箱橱里拿了一件厚实的外裳披上。
巴掌大的小脸粉润娇红,眸光颤颤,不敢同他对视。
裴砚心情莫名变好:“你坐在榻上就好,我喂你。”
林惊枝摇头拒绝:“妾身自己来。”
她依旧下意识不想同他亲密。
裴砚端着羊乳羹的指尖有瞬间发紧,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好。”
羊乳羹就放在屏风旁的紫檀桌上,烛光有些暗沉,裴砚拿起桌案上放着的玉簪挑亮。
林惊枝吃东西的模样,格外斯文秀静,那规矩礼仪就算是宫里最严苛的嬷嬷,也挑不出半丝不妥。
一小碗牛乳羹,她慢慢吃了小半时辰。
还剩最后一口时,林惊枝朝裴砚摇了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裴砚也没勉强,主动收了东西,才去耳房沐浴。
等从耳房出来时,林惊枝已经蜷着衾被,睡得整张小脸红扑扑的。
这时候,裴砚视线一顿,忽然落在床榻帐幔钩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荷包上。
荷包布料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