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朱仪还是足够谨慎的。族
哪怕他并不知道那屏风后头,坐着周王和鲁王,他所言所行,也只是稍有出格,更重要的是,并没有留下实证,只是口头言语劝说而已。
但这并不是关键之处,因为打从伊王将周王二人叫过来时起,其实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朱仪说什么,做什么,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他都不会被其说动的。
这并不容易!
要知道,如今的光景,朝廷刚刚结束整饬军屯的大政,狠狠的从藩王身上剜了一刀,虽然说,这本就是藩王侵占军屯在先,但是,如果世人都如此明理,这世上也就没有诸般业障了。
从伊王的立场来看,实际上就是他痛失了一大笔财富,这还不止,整饬军屯结束之后,朝廷又将目光转向了宗务,筹谋着对宗藩进行改制,进一步缩减藩王的特权,这摆明了就是针对。
甚至于,伊王自己想要早日安安稳稳的回封地,这点要求,也被礼部给堵了。
件件桩桩,都是是实实在在损害自身利益之事,所以对于伊王来说,他完全有理由对朝廷心生怨气不满。族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从诸王集体针对于谦的这件事情上来看,他们心中的怨气的确不小。
但是有意思的一点就在于,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藩王,依旧是把朝廷和皇室,区分的清清楚楚。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无论是整饬军屯,还是宗藩改革,背后都有朱祁钰这个皇帝的授意,或至少是默许的存在。
事实上,朱仪之所以去十王府,算计的也是这一点。
不过,这也算是身在朝中时间太久,所以一眼障目,习惯性的用自己的思维来去考虑藩王们的想法。
在朱仪看来,或者说,在许多勋贵大臣,甚至包括朱祁镇自己在内,习惯性的觉得,朝廷和皇帝是一体的,尤其是,在各种大政,都是皇帝点头的情况下,朝廷算计藩王,就等于皇帝在算计藩王。
以此往下推,这二者之间,自然而然的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这个时候,朱仪找上门去,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很大。族
藩王借太上皇如今在朝中的势力阻止朝廷对宗藩的改革,太上皇则获取了藩王的好感,同时,达成自己某种目的,二者互惠互利,立场一致。
应该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种想法都是正确的。
但是,偏偏在伊王身上,就没有起作用,原因何在?
其实就是在那句已经说烂了的,早已经没什么人相信的亲亲之情,血脉之亲。
这句话被说了无数次,但是,在朝堂上的利益倾轧之间,所谓交情,其实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而已。
可是,藩王到底是不一样的。
朱祁钰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他和这些几乎没见过面的藩王之间,真的会有什么亲情存在。族
所谓血脉之亲,指的也不是真正的血脉约束,真正让他们之间产生约束的,是自成周以来,日渐完备,根深蒂固的宗法家族制度。
血脉不过是纽带,但是,这条纽带便将他们和朝廷的文武大臣都彻底给区分开来。
有它在,这些藩王在考虑事情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就会带有立场倾向,概括说来,其实就一句话,先有内外,再分是非。
事实上,这也是宗室当中处事,和朝廷诸多政务不同的地方。
在分封制度下,最大的特点就是,在这些藩王眼中,朱祁钰这个皇帝,首先是朱家的子孙,是他们的亲族,然后才是大明的皇帝,社稷之主。
这个顺序非常重要,因为皇帝和宗室之间首先是亲族,所以,在处理诸多涉及事务的时候,秉持的不是律法公正,而是亲亲之情。
说白了,自家人犯错,可以教训,但是,如若铁面无私,下重手惩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族
这也是为什么,伊王恶行累累,朝廷对他却只是屡屡申斥,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可岷王之前醉酒写了一份诽谤仁庙的诗词,却引得岷藩几个郡王都备受牵连的原因。
说白了,岷王诽谤的不止是皇帝,更是朱家的长房嫡长,手执祖宗玉圭,身为宗法正脉的族长。
所以,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亲族,这都是大罪。
在这种顺序下,除非是涉及到谋反一类的重罪,不然的话,皇帝在处理宗务上,要秉持的一条原则,就是家法优先于国法,这也是诸多藩王能够获得超高特权的最核心原因所在。
但是,这条纽带的约束是双向的,既约束着皇帝,也约束着藩王宗室。
寻常时候,这种约束体现为藩王在触犯国法时可以享受的特权,然而,在特殊时候,这种约束却体现在,朱祁钰在承继帝位后,藩王宗亲对于他大家长权威的认可和臣服。
所谓家国一体,便是如此。族
对于朝廷的文武百官来说,以国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