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每旬一度的常朝,按例,在京文武官员,七品以上俱要参加。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老大人们就候在午门外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京城当中从来都藏不住什么消息。
更何况,叩阙虽然被按了下来,但是,当时参与的人那么多,在都察院外头闹得动静又那么大。
短短的一天时间,满朝上下就都知道了,某左副都御史图谋不轨想要煽动叩阙,邀名买直。
结果到最后闹了个虎头蛇尾,被总宪大人和于少保当街呵斥,不仅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一帮官员作鸟兽散,而且自己也搭了进去,被锦衣卫丢进了诏狱里头,怎一个惨字了得?
和此事无关的老大人们,快乐的吃着瓜,顺便嘲笑一下昨天那帮有头没尾的参与者胆小怕事。
至于亲历者,则是默默无言,恨得牙痒痒。
昨天的场景,那帮锦衣卫的绣春刀差点就捅到他们身上了,换谁上不得怂?
摸了摸袖子里的奏本,老大人们心里打定主意,决定要好好的弹劾一番锦衣卫。
你说啥,为啥不继续弹劾王文?
当我傻吗?
没见领头的都进去了,昨天被总宪大人骂成那样,谁还敢继续找死……
开宫门的时候快到了,纠仪御史以及开始整队,朝臣们文武分列,略显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平息。
不同于一帮不明情况的朝臣们的轻松,站在前头的几位大佬,脸色都无悲无喜,冷淡的很。
仔细观察的话,明显能够感觉到,翰林院这边的气氛有些低落,内阁这边也有些奇怪。
尤其是次辅高谷,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明显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洪亮的钟声响起,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
在礼官的指引下,群臣自左顺门而入,过金水桥,入奉天殿。
常朝的礼制,老大人们都是轻车熟路,这种场合,能够拿出来的奏本,基本上都是提前已经决定好了的。
真正的决策过程,基本上都是在早朝上。
常朝最重要的作用,是将大佬们商量好的众多政务集中起来,公布给在京的所有官员。
因为带有礼仪性质,所以常朝的奏事有严格的规制和顺序,最先出班的是吏部尚书王文。
他老人家手捧笏板,面色肃然,奏道。
“启奏陛下,京察进程已经过半,吏部议新转迁降调官员八人,翰林侍读彭时母丧,请归家守制,翰林修撰裴纶,外放镇江府为府推官,翰林编修刘俨,补陕西道巡按御史,户部主事韦彭,调任河南道巡查御史……”
天官大人的口气平静,不带丝毫感情,但是底下却迅速掀起一阵议论之声。
京察的事情,朝野上下是都知道的,甚至于这段时间,都察院因为这件事情,快跟吏部闹翻了,一封封的弹劾奏本往上递,据说差点还纠结聚众,要叩阙弹劾。
结果这都察院这边还没理清楚呢,这位天官大人,这就把矛头对准翰林院了?
而且比针对都察院的时候,还明目张胆!
要知道,贬谪都察院的那些御史,好歹还是经过了正经的考核,有据有例可查。
可这回翰林院这边,连考核结果都没提,直接就是转调名单。
不仅如此,这八人的名单,虽然说是转迁降调,但是实际上,全都是降调。
彭时还算体面,刚好碰上母丧,按照正常的规制要回去受制。
但是其他人……
翰林清贵,是清流中的清流,之所以那么多人都愿意挤破脑袋往翰林院里坐冷板凳,不仅仅是因为那份虚妄的名声,更重要的是,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按照惯例,翰林官员补缺清流京官,正常情况下,会迁升一到两个级别,如果有合适的的机会,甚至直接升三级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就是翰林资历的作用。
如果是外放,正常就是迁升三级,一般是地方布政使司的四品参议或者是四品知府。
但是这一次,别说是迁升了,基本都是平调,外放,甚至还有降职的……
天官大人是疯了吗?
要知道,翰林本身就不是好欺负的人,如今的翰林学士萧镃就不说了,内阁的次辅高谷,阁臣江渊,大理寺卿杜宁,都是翰林出身。
更不要提,翰林一脉还有一位重量级的大臣,工部尚书陈循,他老人家虽然不在京中,但是地位摆在那里,这么做未免有些打脸的嫌疑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文说完之后,殿中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就连天子也没有多问,直接了当的就是一个“准”字,就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个大佬站出来哪怕质疑一句,仿佛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政务一般。
接着是户部,禀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