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规规矩矩,可即便是最冲动的阳宗王,此刻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内侍的身份不一般。
笑话,能开口闭口提“到御前去”的,能是普通内宦?
就算不是內监大珰,也得是御前贴身伺候的人。
场中一片安静,片刻之后,还是胖胖的镇南王上前,拱了拱手,迟疑着问道。
“公公莫要见怪,舍弟在封地随性惯了,没能识得公公身份,本王代舍弟给公公赔礼,敢问,公公在宫中,是贴身侍奉陛下的?”
舒良冷笑一声,却压根就不领情,淡淡的道。
“镇南王的礼,咱家可不敢生受,王爷放心,咱家没那个福分,日日随侍在陛下的身边。”
一旁的广通王松了口气,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被人拽了拽衣服。
回头一看,正是自家那个懦弱的什么也不敢说,就只会置身事外的三哥,江川王。
另一头,镇南王听了舒良的回答,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踌躇了一下,问道。
“那敢问公公名讳,如今在宫中哪个衙门,办什么差事?”
舒良瞥了一眼被江川王拉着的广通王,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回王爷的话,咱家贱名舒良。”
“承蒙陛下信任,如今在司礼监内当个秉笔太监,兼掌着东厂的差事。”
寂静无声……
似乎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施了定身咒一般。
“咕嘟”一声,似乎是广通王还是阳宗王吞口水的声音,才顿时像给在场的人注入了活力一般。
一旁的镇南王如梦方醒,脸上立刻笑意满满,道。
“原来是东厂提督舒公公当面,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本王虽久在封地,但是也听过公公的大名。”
说着,镇南王的笑容越发的真挚,道。
“呀呀,我们四兄弟不过郡王爵位,竟能让大宗伯和舒公公一同来迎,真是让本王感到惶恐。”
在身上摸了摸,随手摘下一枚玉佩,伸手递上,道。
“方才是本王不识,这枚玉佩是前汉的古物,还算入眼,请舒公公收下,切莫计较。”
舒良瞥了一眼那玉佩,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他却没伸手去拿,而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王爷的赏赐,按理来说,咱家不该推辞,不过,所谓无功不受禄,咱家今天是奉皇命,替陛下来迎候岷王爷的,和几位王爷并无关系,这赏赐,王爷还是收着吧。”
镇南王胖胖的脸上有些尴尬,踌躇了片刻,他沉着脸色,转过身对广通王喊道。
“混账东西,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仗势行凶,还不滚过来,给舒公公致歉!”
广通王站在一旁,脸色也是颇不好看。
从听到舒良的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惹祸了。
他可不是自家老爷子,地位辈分高到了,天子见到他都要行礼的地步,可以无视这帮宦官。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个不受宠的郡王而已。
大明的郡王少说有百十来位,天子能认得谁啊!
宗室犯法理论上有极高的豁免权,可这权力怎么用,得看天子的意思。
得罪了一个宦官不算什么,可得罪的是这么个在天子面前份量颇重的大珰可就不一样了。
天知道他会不会在天子面前说什么闲话。
要知道,他们哥俩之前私下闹腾的事情,虽然不至于被削爵那么重。
但是因为惹了老爷子不高兴,俸禄都被削了一大半了,不然的话,他们两个郡王府,何至于连仪仗都凑不齐。
要是这个舒良,再拿这些事情在天子面前做文章,只怕以后的日子要更是难过。
因此,面对着跟自己一直不对付的镇南王的呵斥,广通王罕见的没有怼回来,而是硬着头皮,道。
“舒公公见谅,刚才是本王一时情急,伤了公公手底下的人,晚些时候,本王会派人去给治伤,还请公公莫要见怪。”
镇南王恶狠狠的瞥了广通王一眼,转过身却迅速换上一副笑脸,重新将手里的玉佩递上去,道。
“宫中伺候陛下辛苦,公公既是来迎候父王的,那这一点心意,就算是本王代父王,谢公公奔波,公公万勿推辞。”
舒良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小内侍接下玉佩,拱了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生受了,谢王爷赏赐。”
略一停顿,舒良又朝着广通王拱了拱手,状若恭敬的道。
“谢王爷体恤,不过治伤就不必了,宫里有的是上好的伤药,他能得王爷的教训是福分,不敢劳烦王爷。”
广通王的脸色又青又白,却没说话,拉着阳宗王就上了马车。
然后马车动了起来,绕过人群,便进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