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暖煦初升。
沈婳痛苦的的抵着额,她难受的半躺在榻上,一宿没睡。
昨儿被崔韫送回东院时,花瓶没取来,崔韫后头甚是呵斥不让她碰。她顾自生脾气。
当夜女娘翻来覆去,最后直挺挺的躺在榻上,眼儿直勾勾的望着幔帐。困意彻底褪去愈发精神。
谢珣的药丸的确很有效,天蒙蒙亮时,酒劲儿散去,沈婳的意识也逐渐转为清醒。:
身子发烫,却不及脸上如火烧。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昨夜,她迫切又豪迈着展现小衣。
沈婳咬着下唇,眼儿蒙上水雾。她懊恼的用头撞床架。
啊啊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什么!
羞耻到脚趾都弯起。
「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沈婳动作一僵,面对墙壁。
凝珠端着洗漱的脸盆入内:「娘子这是在作甚?」
沈婳气若游丝:「忏悔。」
凝珠连忙劝:「这又不值当甚么,娘子何必在意。」
「一只烧鸡罢了,影五姐姐自不计较。您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成妈妈一早就请厨房的采买婆子买了两只鸡,肥的很。咱们自己炖,说是一只留给娘子补身子,一只给权当赔给影五姐姐了。」
倚翠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的。沈婳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奴婢伺候娘子洗漱?」
沈婳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娘眼珠转动,她踌躇片刻万般虚弱的喊:「凝珠啊。若你有朝一日,小衣不慎给外男瞧见了,会如何?」
凝珠手一抖险些将铜盆打翻。
「这种事委实丢人了些。」
「女娘私密之物,怎能给旁人看?便是不慎也不行,名节何其要紧,若是我想来无颜活着,找棵歪脖子树,寻条白绫一了百了。」
沈婳:「那……倒也不必。」
「我认为这是无心之失。」
凝珠摇头:「不瞒娘子,早些年我老家就有女娘被偷了小衣。她为乡绅之女最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小衣被盗,本就让人心生不安。可见下手之人是个登徒子。偏偏这种事没法查。
「本以为丢了就丢了,哪曾想过了数十日,那件小衣被挂在了树上。来往路人都看了个仔细。所幸小衣上没绣字,也张不了口说话认主,然,受此耻辱那女娘当日吊死家中。」
「可见这不是小事!」
女娘修剪的极为漂亮的指甲在努力的扣墙。她难堪的将头越埋越低。就听凝珠困惑出声问:「娘子怎好端端问此事?难不成是谁……」
「没有!」
沈婳:「……我就是怕你年纪尚小。」
「娘子宽心,我自不会被人哄骗了去。」小丫头保证。
「可……若是你哄骗他人呢?」
「绝不可能。我又不曾得病如何会发疯。」
「万一呢?」
凝珠:「那唯能以死明鉴!」
沈婳更痛苦了。
「对了娘子,今儿一早,即清捧着礼盒来了东院,说是侯爷补的生辰礼。即清也带了话来。」
「娘子讨要其余物都成,然,那花瓶对侯爷而言意义非凡,恐不能送。」
沈婳:……
————
彼时刚下早朝,崔韫被爀帝留下。
爀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言一行威仪毕显。他于高位而坐,身子稍稍朝前倾。
「周章平的事,朕已知晓。」
崔韫一身绯袍,眉长入鬓,气质清癯。
「刑部尚书虽有偏颇,可也算是仁义心肠。他是先帝身侧的近臣,朕登基后照样忠心耿耿,此事,朕实在不好寒了老臣的心。」
「你啊,做事委实循规蹈矩了些。」
崔韫神色平静无波。
「此案尚有蹊跷。」
爀帝:「可即便被看押,他是知府,刑部断不会屈打成招。」
「维桢啊,朕昨夜梦见你父了,他是朕最信任的臣子,梦里的他在怨朕,朕派你去了大理寺,这些年你这性子是愈发的冷清。这官场上人心最为难辨,你像他,行事只认规矩,可往往如此最会得罪人。」
他所言就差掏心掏肺了。
崔韫微微垂眼,这才恭敬的拱手:「劳皇上操心,是下官之过。若非皇上排除众难也要提拔臣,阳陵侯府也难有今日。」
这话爀帝听着舒服。
「今日留你还有一事。」
他正色:「小五明儿回盛京,太子事忙,皇子里头就属姬纥最为清闲。朕有意让她去郊外亲迎。」
他俨然忘了还有个姬誊。
「此事原先有意让谢珣去,可惜他重伤在身,这些时日久不见好,你提朕跑一趟辅国公府。」
崔韫应下:「臣领命。」
离皇宫后,崔韫面色无常却由心可笑。
爀帝就差将道理掰碎了讲。他对待崔韫时,似长辈般宽厚却又何尝不是有意为之。
仁义心肠,先帝,老臣。
这三样提出来,反倒显得崔韫冷血无情了。然,三法司相互牵制的规矩是天子定的,也是天子说破就破的。
崔韫靠在车厢上,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