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政衙门。
烟雨朦胧,天地苍茫,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盐院衙门都静悄悄的。
香闺暖阁内,拔步床上,黛玉坐在床边,双手抱着蜷曲的双腿,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凝固着伤心与思念,皙白的脸蛋儿上挂着两道早已干涸的泪痕,恍若一泓清水的明眸此刻暗淡无光,好似干涸的山泉,呆呆的凝视前方。
原先传来林如海病重的消息,由贾琏护送南下侍疾,而林如海最终还是病逝,此刻的黛玉只觉天塌地陷。
“砰。”
屋门被重重的推开,打破香闺沉闷哀伤的气氛。
黛玉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门口,瞧见来人是紫鹃,其俏丽的面容上噙着笑意,让给黛玉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满和怪怨。
眼下她正是悲伤困苦之际,这个夙来贴心的姐姐怎得如此失礼,而且还笑的出来,完全不顾她此刻的悲伤,芳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悲凉,早已经红肿的眼睛干涩的挤出一抹泪珠儿,顺着皙白的脸蛋儿滑落。
紫鹃见状,心知姑娘又伤怀起来,然而此时她顾不上宽慰,有些兴奋的上前,语气激动道:“姑娘,你快猜谁来了?”
黛玉见紫鹃居然还有心思拿她打趣,嘶哑着声音,恼斥道:“你这丫头今儿是疯了不成?管他来的是哪个,和我什么相干?苏州来人就让琏二哥去理会,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我亲自去迎?你想换主子不成。”
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人来,无非就是姑苏老家的人,他们虽是亲戚,可生份的很,来此的目的都不需要多想,何必搭理他们。
紫鹃知晓姑娘是误会她了,也不卖关子,忙道:“我的好姑娘,是王爷来了,北静王爷来了。”
黛玉听见王爷之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北静王爷,暗淡的明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道身影,温润如玉,沉寂的心湖里泛起点点涟漪。
哥哥来了吗.
抬眸望去,只见一道飘逸的身影伫立在屋门处,好似清晨的一抹白光,穿过阴沉的云雾,飘洒在眼前。
来人正是水溶,瞧着绣榻上憔悴的少女,失去原本的灵性,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怜惜之意油然而生,温声唤道:“颦儿。”
黛玉凝视着少年,恍若烟雨的明眸朦胧起来,鼻尖酸酸的,一股清泪就夺眶而出,控制不住自己,从绣榻跳了下来,来不及穿上绣花鞋,小跑的扑向少年的怀中,纤纤素手紧紧的攥着少年的衣袍,恍若抓住救命稻草,哭泣道:“哥哥,我没有爹爹了。”
声嘶力竭,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哽咽。
水溶垂眸看着哭的声嘶力竭的黛玉,心中百转交集,原著中就提及过林如海病逝之事,然而他并没有想着去提醒。
需知林如海是永康帝钦点的扬州巡盐御史,由此可见是天子心腹,水溶与林如海并无交集,突兀与天子心腹之臣相交,这不是引得永康帝多疑。
况且水溶知晓是知晓,但无凭无据的,只会让有心人多想了去,说不得落一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罪责,于己身不利,故而水溶默不作声。
在无外力的干扰下,林如海还是走向了原著的结局。
水溶伸手轻轻抚着少女的螓首,任凭少女的泪水在自个怀中疯狂奔涌,发泄着心中的悲戚。
好一会儿后,黛玉才缓过神来,眸光看着少年胸襟处那一片的沾湿,皙白的脸颊微微一热,扬着梨花带雨的脸蛋儿看向水溶,抽泣道:“哥哥,对不起,妹妹失态了。”
她也不知怎得,看见哥哥之后,心里的空洞仿佛被填补了,迫不及待的便靠了过来。
对于黛玉的失态,水溶心中了然,她原就是心思敏感之人,总觉得孤苦伶仃,眼下林如海病逝,这对于黛玉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悲凉之感充斥心间,一时想不开的话
而水溶认了黛玉为干妹妹,待其疼爱有加,在黛玉的心中,那是比亲哥哥还要亲,现下黛玉的失态,无非就是在向“亲人”寻求安慰,人之常情。
说起来,黛玉此番行为,不正是将水溶视作为依靠,心里隐隐有些莫名的得意呢。
水溶伸手柔和的擦了擦少女眼角残留的泪水,温和道:“颦儿,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失态的,往后哥哥替你遮风挡雨。”
此刻黛玉缺乏的安全感无与伦比,那么作为干哥哥的水溶便为她填充这份安全感,所谓长兄如父,概莫如是。
往后,吾既是汝父。
只是没有血缘关系,亦可称之为干爹。
其实仔细想想,水溶并不否认林如海与黛玉的父女之情,舔犊情深,但黛玉自小便被林如海送往贾府,幼小加上多年的疏离,情感总会有所缺失。
或许在黛玉的心中,父女间的牵绊寄托更为深厚,失去唯一的心灵寄托,这种悲伤之感更为强烈。
而此刻水溶的作用便是填补那份寄托之情,让黛玉不会觉得自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也算是聊以寄慰,黑暗中的一点亮光。
黛玉闻言,原本干涩的眼眶复又朦胧起来,泪珠儿止不住的滑落,失去亲人的伤怀略微得到缓解。
没了爹爹,好在有哥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