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代尔堡的天空在黄昏变成层叠的,毫无章法抹开的斑斓笔触。或许是纬度的原因,哪怕在没有雨的晴天,蓝紫暮色间的云朵也依旧低低地垂在海面上。
季枝宜起先坐在看台上看段元棋和宋凭打球,等到了时间,他便跟着周围的家长一起往出口走,停在室外的拦网边上,将买给段元棋的水拧开了。
他在对待后者时总像个温柔纵容的大人,叫段元棋忍不住地以为对方应当也这样对段景卿做过。
可实际上,季枝宜将更多的耐心与体贴都给了段元棋,只有悸动仍倔强地留在段景卿身上。
“小元。”
他轻声地叫段元棋的名字,顺手将那瓶水递了出去。
段元棋最开始似乎并不想接,别扭地沉默了片刻,到底在宋凭准备伸手的前一秒握住了透明的瓶身。
“要一起去吃饭吗?”
季枝宜的问句指向宋凭,好像一早就认定了段元棋也会去。
后者下意识地想去拒绝,很快却又否定了前一秒的想法,乖乖跟在了季枝宜身边。
对方今天穿了一件棉麻的衬衣,面料略微泛着些黄,却莫名让人觉得随和与亲昵。
这样的色调与质感将季枝宜的肌肤衬得更为细白,修长的颈线从发尾延伸下去,没入衣领,留下后颈处一小片惹人探寻的空隙。
段元棋小心翼翼地瞥过一眼。
对方身上那种葡萄汁水的浅淡香气随着夏风飘出来,神秘地在他面前绕紧,锁链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扣在了季枝宜宽松的领口。
段元棋将十指攥紧了,在掌心掐出印记,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莫名想要探寻的冲动。
“哥哥请我吃?”
“嗯。”
季枝宜的回答轻飘飘的,哄人似的应了宋凭一声,似乎还是上扬的语调。
段元棋不太高兴地在脑海中复现了几次,发现就连自己都极少被这样对待。
他抢先坐上了副驾,在系安全带的过程里故作无意地往驾驶座的方向看。
季枝宜笑盈盈地替宋凭挪开了后座的杂物,甚至还在期间碰到了后者刚打完球的手。
“他自己会放。”
段元棋的脑袋已经转回去了,目光却仍旧透过后视镜盯着季枝宜。
对方几乎将半个身子俯了过去,缥缈的香味骤然靠近,贴着肩膀,丝丝缕缕地绕进了周围的空气。
段元棋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季枝宜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太过关心,尤其对方才与宋凭相识不到一天的时间。
“我自己挪就好了,谢谢哥哥。”
宋凭的嘴似乎在今天变得格外甜。
段元棋看着季枝宜那副颇为受用的表情,恨不得凭空变出卷胶带,就这么把发小的嘴巴给粘上。
——
直到餐间,宋凭也还是将‘哥哥’两个字挂在嘴边。
季枝宜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倒是段元棋和在家时一样,被安排到了对面。
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在杯口裹上了一圈甜丝丝的糖粒,偶尔随着移动掉在手背上,留下些微妙的黏腻。
季枝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又见宋凭也想去拿,干脆将后者的手托起来,好耐心地替对方擦干净了。
他其实很少对别人这么做,就连桌对面的段元棋也不曾享受过。
但他理所当然地在这间餐厅里伸出了手,于某个瞬间,回想起段景卿总爱为他过分操心。
段元棋一贯以为是季枝宜付出更多。
只有后者知道,自己的心动并非毫无来由。
段景卿实在是对他过分温柔了,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季枝宜都在妄想那应当是一种默许,应当是一种对他刻意的引诱。
“我手上的气味和哥哥的一样了。”
段元棋烦死今天的宋凭了,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要等对方终于和季枝宜说了再见,他的神情才终于算是缓和了一些。
季枝宜载着他在滨海的公路上行驶,远处便是沙滩、潮声与星夜明亮的光。
段元棋以为他们是要回家,可季枝宜却在一处看得见海的地方停了下来。
后者熄灭了发动机,像傍晚替宋凭移走杂物时那样俯过去,停在段元棋的肩侧问到:“你在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段元棋不敢去看季枝宜,却从挡风玻璃上隐约看见了对方靠近的影子。
他时常搞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季枝宜总爱矛盾地同时传递出拒绝与蛊惑,偏偏那神色又纯真得看不出分毫刻意。
段元棋突然有些好奇,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过分的要求,对方又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他于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跟在之后将视线落了过去。
季枝宜的下巴因为俯身的动作稍稍地上扬,猫咪一样抬眼看着段元棋。
“接吻吗,枝宜哥哥。”后者学着宋凭,故意用曾经的称呼去指代对方。
“和我接吻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他见季枝宜的表情即刻由关切转变成了错愕,再过少顷,那点愕然又被无奈盖了过去,用一样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和先前说过的一样的话。
“小元,我们不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