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红色的数字正一下下切换倒计时,黄灯短暂亮起,跳出鲜亮的绿。
白珊抬脚走上斑马线,往马路中间而去。
这条路上的车不多，所以当一辆黑色轿车以非正常停车的速度冲过来时，显得异常醒目。
刺耳的车胎摩擦声，车头直直朝她冲过来,撞在膝盖处，又堪堪停住。
腿上一疼,手中的包滑落在地,白珊单手撑在微烫的引擎盖上,半弯着腰，没有被带倒在地。
抬头往车内看一眼,车前窗被贴上了单面可视膜,只能隐约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影。
她收回手,退开两步弯下腰，将地上沾染灰尘的手包捡起来，轻轻拍打两下。
司机脸色发白,反应了一会才快速打开车门走出去,“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开车不仅闯了红灯,还险些撞到人，最重要的是，老板就坐在后座。
陈总不会开除他吧？
他勉强笑道，“有什么要求,您都可以提。”
白珊摇摇头，“没关系，只是擦到了一点。”
司机往下扫过她的膝盖，白珊穿的是一条长裤，看不清里面具体伤势如何。
这年头，主动碰瓷的都能撞见不少，被带到还会跟车主讨要一大笔赔偿金，像白珊这样主动要求揭过的实在太少了。
司机稍稍安慰，坚持要送白珊去医院。
毕竟人是他撞的，就算这车不是他的，陈总还坐在车上，即使心知会被开除，也要先将人安顿好了，才心安。
他不由责怪自己，当时不知在乱想什么，竟然连红绿灯都能看错了。
“谢谢，我没事，只是简单擦到了点，不需要去医院。”白珊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司机这才注意到女孩的长相，很美的一张脸，素淡清雅，却又很难让人忘记。
“咔哒”一声轻响，后车座的门被推开，一只脚先从里面伸出来。
黑色简亮的皮鞋，熨烫齐整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西裤。他的腿很长，轻易便能落在地上，贴身的布料将上面的轮廓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男人从车内出来，整齐的发往后梳起，眉眼锋锐深刻，眼中深邃的光，似带有某种穿透力般，直直落在白珊身上。
身上的气势，一看就不是简单的社会精英人士。
也对，寻常的精英也用不上司机。
司机呐呐，正要说话，陈聿手一抬，制止他。
“抱歉，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检查。”
“真的不用，”白珊并不畏惧他身上的气势，抬起头坦然道，“只是稍微碰到了一下，停得很及时。就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男人沉声道。
“没关系，”白珊唇角微微弯起一道弧度，“过了马路我就到了。”
陈聿抬头往马路对面看一眼，视线在白珊身上一扫而过。
她的脸上很干净，皮肤却极好，甚至看不见细微的毛孔。唇上连最简单的唇膏都没擦，透出自然的粉，柔软娇嫩。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纯净的学生气息，穿着更是简单，不花多余的心思在装扮上。如果没记错，附近似乎有一所艺术大学。
“你是艺术学院的学生？”陈聿很快从脑海中翻出学校的名字。
“嗯。”她并不惊讶对方猜到了她的身份，温和地应了一声。
他似乎只是顺口询问，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从身上取出一张名片，陈聿递给她，“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会帮你，算是欠你的人情。”
白珊没有对他的绰词发表意见，双手接过，“好的，我先走了，再见。”
“嗯。”陈聿略一颔首。
绿灯早已重新跳回红色，偶有路过的车辆放缓速度好奇地打量，也会从旁边绕过去。白珊几步过去，站在路中心，重新等待通行的信号。
“抱歉，陈总，我……”司机忐忑地看他。
“扣三个月工资。”他淡淡道，转身坐回后座。
司机愣了下，当即欣喜若狂。
这份工作待遇不差，老板也不算特别难相处的人物。只要不是开除他，就算多扣几个月的工资，也心甘情愿。
见陈聿已经关上车门，司机忙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
司机是一位中年男性，今年四十多，已经帮陈聿开了好几年的车，一直没有出过错，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犯下最低级的错误。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雇主都不会继续留人。
小差错还是好的，如果遇上大的事故，岂不是危及自身？
“陈总，我以后一定多注意，不会再犯了。”司机保证道，“谢谢陈总给我的机会。”
他这位雇主平时表情不多，看上去也冷冷的，但相处下来，虽然会让人心底感觉到一丝畏惧，从根本上来说，待人却是极好的。
没人会说冷漠是雇主的缺点，老板跟员工，本就是金钱交易的关系，各司其职，哪有称兄道弟的道理。
直行的绿灯亮着，车却停在马路上一直没动。
陈聿看向窗外，女孩不骄不躁，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静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