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跟着童少悬她们从菿县回博陵, 手上的冻疮一冷一热,更难熬。
紫檀见她那双手肿得跟那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蔓菁似的,看得都难受。
她将历氏的冻疮膏送给季雪,连威胁带嘱咐地跟她道:
“每天三次涂抹在冻疮上, 没事儿的话少沾水, 不然你这双手铁定得越来越严重,别想好了。回头挖煤的手什么样, 你就什么样。”
按照两人以往的相处模式, 紫檀这般嚣张的喊话之后, 季雪肯定得回她两句。
二人你来我往得斗嘴一番才能罢休。
可是今天季雪不仅没有和她斗嘴,反而在收下了冻疮膏之后柔声对她道了声谢。
这一声谢将紫檀弄得莫名其妙, 且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已经想好了一肚子混不吝的话,如今一句都想不起来, 嘴上一磕巴, 无论再说什么话气势都弱了, 不像是斗嘴,倒像是初见情人的小媳妇儿。
“这有什么好谢的?再说……也不是我买的, 是三娘买的。你要谢就谢三娘去吧。”最后紫檀搜肠刮肚说出了这么一句。
季雪就像看穿了她似的:“那谢谢你和三娘, 我会好好将冻疮养好。”
没跟季雪斗成嘴, 还得到一腔软语, 紫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季雪到底为什么忽然转了性。
直到三天后,紫檀发现季雪在帮童少悬收拾行装,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要跟着童少悬一块远赴齐州,归期未定。
才刚从菿县回来,就要再次远行, 而且这回童少悬要出任齐州刺史,就是传说中文官的磨勘,没个三五年恐怕是真的回不来。
难怪季雪都不跟她吵架了,原来是要分开了。
紫檀想到这事儿有点恍惚。
那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了?
童少悬这头准备得匆忙,那一头唐见微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跟澜吴两家的争夺不可小觑,无法甩手交给路繁,路繁也有很多帮派之事应接不暇,若是顾此失彼,这么久以来的辛劳和铺陈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更让唐见微一个头两个大的是,她阿耶唐士瞻那位恩师,王弘阔家中似乎出了点事。
王公的儿子被莫名其妙打断了一条腿,而在报案之后,万年县县令却敷衍了事,可是将王弘阔气到吐血。
这些日子唐见微一直在为王弘阔儿子的事情奔波,想要尽早将凶徒绳之于法。
毕竟唐见微和王家重新联系上,常出入王家府邸这件事情早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谁都知道唐见微在代她阿耶尽孝。
王弘阔不显山不露水地重回博陵之后,全家上下相当低调,平日里不露圭角,也绝不在外面结仇。
据王郎所说,打断他腿的凶徒乃是一群胡人,在闹市中故意用马冲撞找他麻烦,王郎不与对方争锋,秉持着不惹事的原则,无论是不是他的错都道了歉,退让走人。
谁知这群人不依不饶,在巷子里埋伏,丝毫道理不讲,硬生生将王郎的腿打断。
王弘阔将举告的帖子送到了万年县衙门,万年县县令和县尉找了两天,借口找不到胡人的踪迹,草草了事。
而王郎这条断腿伤得极重,回头即便能治好了,也无法像以前一样自如走动,那就成了瘸腿。
王弘阔老来得子,就这么一块心头肉,还未成家竟落了残疾!
原本因为军资一案受到牵连,好不容易重返博陵的王氏一族,想要在博陵府里为王郎选一门好亲事本就不易,这么一闹更是要命。
王弘阔为儿子日愁夜愁,愁吐了血,性命堪忧。
唐见微听闻此事,立即带着补品和亲手做的药膳去王家探望,顺便查看王郎伤势,还请来了崇文坊那位神医给他看腿,无论再难,唐见微都想将他的腿治好。
在王家听闻了整件事的经过,唐见微差人去查探一番,很快明白了,此事是澜吴两家对唐见微的警告。
唐见微想要代替阿耶对王公尽孝,那么澜吴氏便拿王公一家来警告唐见微——
若是再找吴家赌坊的麻烦,她周围的人还会跟着倒霉!
唐见微不仅没被澜吴卑劣的手段吓唬到,反而激发起了她的斗志。
行,来阴的是吧?正好给我在博陵立立威。
在童少悬收拾行装的时候,唐见微忙于与澜吴两家对峙、寻找凶徒。
同时,也不忘派人将那不作为的万年县县令儿子邀请到闲来馆一叙。彬彬有礼地让他在“快点找到犯人”和“也尝尝瘸腿滋味”之间择其一。
那县令儿子向来爱美,对方说要打断他腿,直教他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跑回去跟他耶说了此事。
作为博陵府内两大县的县令之子,他还没被人如此威胁过。
县令问他是谁这般嚣张,儿子一问三不知,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阿耶救他。
他不能瘸腿!那可真是破了相!往后博陵府的俊郎君美娘子们可得怎么看待他?
县令自然也是被澜吴两家的势力所挟持,无可奈何才枉顾法纪,不追凶徒。
县令已经是提心吊胆,本以为王家无依无靠,被敲打之后应该能老实一点,不要再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