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固然注意到同袍在地上,却无法刹住脚步,只能径直践踏了过去,后面的兵马也随之涌上
将官们的旗帜高扬在上空,叛军们越过外围防御,像潮水一样涌了过去。
张亟虽然胆怯,但也不得不出来督战,他此刻正坐在战车上头,身前身后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潮——数万兵卒实在是一个过于庞大的数字,大邑城内的其他人都没有这等威信,必须由他亲自指挥才可。
角声漫天,令人心动神移,张亟忍不住从车上站起来,四处顾望,却根本看不见军阵的尽头,这一刻,甚至连他自己在内,都化作了眼前这片潮水的一部分,只能顺势往下流淌。
身为一个缺乏临阵作战经验的人,张亟胸中的骇然之情自然难以言喻,而与此同时,建平这边的将官们其实也有类似的心惊之感。
虽然不管是师诸和还是任飞鸿,都不是第一回上战场,也不是第一回临阵指挥,但领着数万大军与敌人对战的经历还是首次,不少将领也明白了,世上为什么会有纸上谈兵的说法,毕竟一个没有亲历过战场的人,就算所学再多,也根本想象不到这种两军交战的真实场景。
一个平素以勇武著称的年轻小校眺见这一幕后,居然两股战战,掉头欲走,被身后的军司马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脑袋。
——在这种关键时刻,行事稍有不果断之处,就可能导致阵型溃散。
师诸和摆开的乃是倒置的雁形阵,叛军不断往前冲,可惜受路障影响,无法冲得太快,而建平大军这边却在有条不紊地往后退——雁行阵两翼都是骑兵,那些骑兵注意与敌人保持距离,同时手持强弩,不断抛射,用箭矢的火力对敌人进行压制。
摆在两翼骑兵中间的是步兵,其中大多都是戟兵与盾兵。
锥形阵的先锋队伍狠狠撞上了步兵方阵,他们被迫停住,但后面的骑兵却没有停下,继续冲上,仿佛是一波又一波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被夹在最中间的那些人,有一大半竟是死在自己人的兵器之下。
在两军的阵型发生交错的时候,师诸和指挥兵马,让两翼骑兵主动向内压缩,同时封住后路,免得叛军从中逃离。
其实单以阵型论,若是锥形阵两侧都有战将带着骑兵们向雁行阵的边翼发起冲击的话,叛军绝对没那么容易被包围住,这一战的情况,可以说完全由组织力所决定。
叛军的骑士接连被人从马背上挑下,又阵亡于同袍的马蹄之下,天空上不断有箭矢如雨落下,一位奋勇的小校手持长矛,荡开铁箭,一矛生生捅穿了一个建平百夫长的胸膛,眼见敌人攻到,又来不及抽回自己的兵刃,居然从马背上站起,徒手相搏,将来敌如拎小鸡一样从马背上拎到半空,又像投掷包袱一样,轻轻松松掷到了马背之下,大笑着踩死。
两军骑兵驭马往来,刀枪交错,让张亟有种身陷噩梦中的错觉。
副将知道情况不好,咬牙道:“如今胜败之事还未可知,请将军务必坚持,等谷丰那边的人马过来,内外夹击,仍有胜机,若是此刻领兵撤退,必将一败涂地!”
张亟张了张嘴,用手指着对方,接着又无力地放下,他自然想离开,却因为对老师的忠孝之心,无法抛下这么多兵卒离开。
另一边,师诸和早知大邑这边派人去联络谷丰的兵马,他令阮明樊带兵去迎,又吩咐这位新将不得下死力拦截,而要将来人慢慢引到这里,等谷丰兵马抵达时,又主动散开了一个外紧内松的三角形口子。
大邑的叛军发现某处包围松动时,简直大喜过望,求生欲让兵卒们自发往缺口处发起冲击,但谷丰那边的骑兵又一心想攻破建平大军的包围,两边直接撞在一起,又因为指挥失灵,一时间居然进退不得,被两边的建平骑兵从容射杀。
——其实换做萧西驰那样的天生将才来此,当真可以从阵势的缺口中强行冲入并救走主将,但换做东地叛军,却无一人能有这等本事。
四周的砍杀声震耳欲聋,满目都是鲜红的血色,两边从天亮开始交战,一直打到夜幕初降,直到申时中刻,那些叫喊声才渐渐低微了下来,被伤兵们痛苦的呻/吟声所取代。
这一战叛军那边统共出动了八万兵马,其中三万阵亡,五万直接投降。
师诸和令人打扫战场,同时收拢残卒——这些人既然是叛军,就不能留在原地,反而会分批迁移离开,否则一定会生出动乱,有些将领为了以防万一,甚至会选择将降卒尽数坑杀!
在平叛的角度上来说,大邑一战可谓大获全胜,然而被亲兵护卫在中间的主将师诸和,自从尘埃落定后,便一直默然不语,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喜色。
身边副将将张亟的人头呈上,这个懦弱无能的人,其实在亲兵的护卫下一直活到了最后,却在建平大军招降的时候,手持长戟,对敌人的士兵发起了攻击,最后被对方一刀砍死。
作为叛军主将,他的脑袋被砍下,最后悬挂在了大邑的城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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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邑的战报传到温晏然手中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
许多朝臣们一面为前方战况忧心,一面为皇帝的镇定感到佩服——温晏然打开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