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琢磨,天子御驾亲征归来,自然疲惫,正好近些日子不必上朝,趁此机会消遣一番也属常事。
有人去任飞鸿那边打探消息,得到的回答也是“与天子在宫中游戏”,唯有在西雍宫内侍奉的人方才明白游戏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温晏然找了许多宫人内监,分别充作中部与东部各方的势力,然后开始沙盘推演两边的战斗策略。
——正常的《君王攻略》其实具备[模拟推演]的功能,温晏然的《昏君攻略》则删除了这一模块,她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自己是亲身上阵做这个皇帝,也可以安排手下人亲身上阵,来模拟一下相关的功能。
跟任飞鸿一道参与其中的还有池仪跟张络等内官,三天推演下来,任飞鸿清楚地意识到,不止天子是高手,天子身边人也是高手,那两位内官兵事上的水平固然差一些,却很擅长揣摩人心,算得上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几次切磋后,她深觉自己当日在崇绥城内输得不冤。
任飞鸿本是离经叛道之人,言行也不拘束,在游戏的间隙,还随意问了一句:“陛下方才平定西夷,如今已然开始谋求东部了么?”
温晏然闲时喜欢摆弄一套琉璃棋子,被托在天子手掌上的棋子映着阳光,看起来竟像是一块依旧在流动的血,她闻言笑了一笑,道:“朕其实不急,只怕东部没有耐心。”
任飞鸿笑:“师将军刚刚剿匪近二万,没耐心的难道不该是北地么?”
温晏然将棋子丢回盒子里,发出“当”的一声清响,然后不紧不慢道:“北地有温郡守坐镇,他忠心耿耿,体贴朕意,怎会放任当地生乱?可惜东边却没有皇叔那样心向周室的才德俱全之辈,才需要朕多加筹谋。”
任飞鸿听见,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行了个不太符合规范的懒散半礼告罪,并赞叹道:“陛下圣明。”
她理解了一下天子的言下之意——温鸿此人虽然有私心,却不肯在大义上落下把柄,所以一定会抱紧忠臣的牌子不撒手,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固然会顺水推舟,却不敢背上主动谋逆的罪名。
而在温晏然这边还有一点佐证,她之前写了一道任命,想点温鸿的孩子为郡中铁官,可温鸿却回信推拒了此事。
她猜想,若是北地尚且稳定,温鸿的行事作风自然会含蓄一些,若是情势已然不堪到了极点,就算冒着得罪边上韩氏的风险,也要将铁矿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温鸿如此忍耐,多半是还没找到可以发动的时机。
温晏然微笑:“任卿初来建平,不知可有教朕?”
任飞鸿忍了一下——两人到底还不算熟悉,她不好就“既然是初来,又哪来的可教之处”较真,道:“陛下心中已有章程,又何须问臣?”又道,“如今应氏之子,不也在少府中做待诏么?”
应氏是东部大族,温晏然将人放在内府,确实是有用到对方的打算,她看任飞鸿心中目标,笑了一笑,道:“不知请任卿出马一回,需要酬劳几何?”
任飞鸿躬身为礼,道:“等臣归来之时,再与陛下细算账目。”
*
等温晏然恢复上朝后,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那些涉如西夷之战的士卒的安置问题。
一部分降兵送去种田,还有些勇武之士就近充入丹州的左营里,绝大部分兵卒在收到赏赐后,都被遣回家中——按照惯例,从西地大族身上得到的缴获,很大一部分都会被用来作为士卒的酬劳发放——战争中表现出色的人物各自加官,其中陶驾被封为车骑将军,光禄大夫跟抚泽侯。
然后就是钟知微,她此次将天子送到建州后,就立刻返回了西边——温晏然给她派了一个新任务,即整饬左营的军务,尽快彻底消化掉那些被送去的兵将。
大周的高级武官不算太少,但能让温晏然感觉尤其安心的却不多,考虑到钟知微性格谦逊,而且做事谨慎,便将这个任务派给了她,并加了曲安侯的爵位,虽然这位禁军内卫统领如今并不在建平,朝廷内外却无人会觉得钟知微已然失宠于天子,
一个常常相伴的人出差在外,温晏然颇有些不习惯,她先点了钟知微的副手暂代禁军的职位,然而禁军的职责容易找人接手,但钟知微除了禁军事物外,很多时候还会充当天子的侍卫——皇帝让禁军首领当侍卫也是常事,在厉帝时期,这个角色通常由季氏扮演。
温晏然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青州陈氏一个叫陈拂的年轻女子,其族兄是泉陵侯麾下的武将,北苑之事时死在萧西驰手上,陈氏族中多有习武之人,陈拂幼受庭训,家学渊源,朝廷这边考虑到他们家对于挖渠的行为格外配合,而且表现优异,也就稍稍减免他们之前的罪行,还特地挑了一个人的履历上表,算是举荐对方做官。温晏然考校了一下陈拂的本事,她的个人战力虽比钟知微稍差,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就顺手领过来护卫西雍。
——朝中听闻此事,猜测皇帝在平定西夷之后,已然开始想法子收拢南地人心。
当初派出去的三路大军中,宋南楼起的作用不如陶驾与钟知微那个重要,此次就没有封侯,只加了上护军的勋职。
至于那些留守的大臣中,天桴宫增加了五百户采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