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报信的是林夏的大表哥林大牛。
林大牛在痛哭流涕,他的亲爹、林夏的二舅、老林家的顶梁柱林有海同志,摊上大事了。
林有海是倒了大霉的林有海,他本来是木材厂的老工人,就在今天,厂里花了大价钱新置办了机器,林有海上去摸。结果他那么一摸——好死不死把机器摸坏了。
木材厂无情地要求林有海赔偿三千块钱。
林有海胆都要被吓破了,浑浑噩噩往家走,平地里摔了个大马趴,把腿又给跌断了。
他小闺女林娇娇就跟在他身边的,被他力道一带,人跟着倒地,脑袋正好磕在了马路牙子上,据说当时就把眼睛闭上了。
林大牛别的本事没有,春秋笔法有一套,硬是把这种大无语事件,抽象成“爸的腿被机器弄断啦”,强行帮林有海挽尊。
但事实就是事实,稍微问两句,老林家上上下下就都弄明白了。
老林家现在不仅欠了一屁股债,还得在县医院养两个不知道中用不中用的人!
“三千块……三千块!”吴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瞪着眼睛直挺挺往后倒。
林夏眼疾手快推了她弟一把,林冬不情不愿地跑过去撑住吴琴后背:“二舅妈,你还能不能行了?”
“爸腿断了,爸腿断了!”林大牛对着他妈眼泪哗啦啦。
“三千块——”吴琴眼珠子都不聚焦了。
“娇娇昏迷了,娇娇不晓得事了!”林大牛鼻涕也狼狈淌下来了,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涕泪交加。
“三千块——三千块——”吴琴嘴巴合不拢,牙齿咯噔咯噔,不停地复读。
“……”涕泪交加的林大牛呆呆地打了个嗝。
妈这是什么意思??
林爱莲得知这样的噩耗,坐在一边揉半天眼睛了,眼眶都揉红了,可惜泪珠子不争气,一滴都没有被揉出来。
林爱莲只能以手掩面,唉声叹气:“真是祸不单行,这可怎么办哟?”
敷衍归敷衍,意思到了就行,反正都这时候了,也没人关心她。
林夏刚刚趁乱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其实就是在门口吹了下小风。
然后她小跑着回去:“二舅妈,好消息!”
吴琴跟奄奄一息的大白鹅一样,费劲地支棱起脖子看向她。
林夏喜气洋洋道:“我刚刚在门口遇到木材厂的人了,他说厂里不要二舅赔钱了!”
“真的假的?”吴琴突然就会正常说话了,她热泪盈眶,一边问一边撑着林大牛手臂站直了身子。
“这怎么假啊?”林夏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吴琴又哭又笑,一瞬间忘记了男人和女儿还躺在县医院病床上,恨不得高歌一首以示庆祝。
就见林夏两弯乌眉一耷:“就是木材厂把我二舅开除了。”
“……”
咕咚一声。
“妈——”
“二舅妈——”
伴随着各方哀嚎,吴琴同志又倒下了。人肉垫林冬简直在历劫。
“别吵了别吵了,吵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已经冷静了的林老头用竹篙子对着地上狠狠地怼了好几下,“大牛,还不快把你妈背上,去医院看你爸跟娇娇。”
留了躲在屋里低调的不成样的胡大好看家,老林家其他人都往县医院赶。
木材厂也来人了,就在病房门口等着呢,一看到他们,就把“不要赔钱、下岗就行”的好消息告诉他们,吴琴木愣愣地“哦”了一声。
木材厂的人:“?”
再看看老林家其他人,也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
不是吧,省了三千块哇,不是三十块,一个两个都这样无动于衷?
林夏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果然,提前打过预防针之后,吴琴同志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火急火燎地跟木材厂方和解、还摁了手印,以至于后来发现机器的事是被摆了一道,也没办法去闹。
木材厂的人眼巴巴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进病房,在林有海的病床前围了一圈,摆出守灵的架势,跟哭丧一样又唱又念。
……还怪渗人的。
木材厂的几位面面相觑,后背都有点凉凉的,这家人是什么来路?
病房里,林夏不怎么关心她二舅,她一个人绕到另一边病床上,看上面躺着的林娇娇。
林娇娇脑袋上裹着白纱布,俏丽的脸蛋儿此时白惨惨的,嘴唇都没有血色了,太可怜见了。这会儿,她笔直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林夏左右地端详,硬是让她品出来几分紧绷感来。
就像是一张弓,已经拉到最大限度了,偏生又要保持静止。
林夏拖过来一张椅子,椅子脚在地上发出刺啦一声响,在闹腾腾的人声里格外的突兀。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林娇娇那张脸看。
“小夏,你看什么呢?别再吓着娇娇。”
吴琴到底是当娘的,在解决了钱的问题之后,她也分出了几分心思关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一边抱着林有海的胳膊,一边冲林夏嚷嚷。
“别瞎说,二嫂子。”林爱莲耳听八方,顾不得继续掩面,分开手指,埋怨的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