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消息传回,不是他们的船。
霍惜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几日爹隔三差五来京城,她都不敢让他看出端倪。
到了铺子,和沉千重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如释重负的表情。杨福算是在沉千重身边成长起来的,两人亦师亦友,又像长辈对待子侄。
杨福要是出了事,沉千重心里也不好受。
“东家,这旁人只看到海贸利润大,却没看到这里面凶险万分。”
霍惜点头同意:“可不是。我这几天就没睡着觉。”
“我也一样。听说那任家,光要赔身价银子就要赔好几万两。”沉千重想起这两天任家绸缎铺关门清货,心中无限唏嘘。
这回翻覆的船只是任家绸缎铺的。
比之隆兴号要略小一些规模,不过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也算经年的老字号。各地都有分铺,家中良田桑田无数。
船只跟广丰水他们这次去的船一样大,都是两千料的大船,听说招了将近三百个水手及伙计。
按等级不同,一个人至少要赔付一百两的身价银。船老大,舵手,缭手,账房,管事,这些人的身价银只会更高。
任家又是独家出海,满船的货都是自家的。估计也不止十万两的货,再加上那么大一艘船毁了,这一趟,可算伤筋动骨。
好在他们是回程,在我朝近海翻覆的,附近有出海的渔民发现了他们,还救起一些人。若在公海里,或是别国海域,估计什么都不会落下。
“听说附近海域散落着他家的各种货物,附近的渔民都跑去打捞,任家还跑去渔民家里要求他们把货还回来。”
霍惜听了深叹了口气,满船的货,一千多吨,能卖不少钱。“都被别人捡到了,哪会再还回来。”
“可不是。任家现在京城的几个铺子都在清仓降价卖货了,好多人都跑去捡便宜。听说他们家还卖产业了。东家,我们要不要派人留意着?”
任家有很多田产桑田,京中的宅子铺子,各地的铺子也不少,若能买到一两样也是好的。
霍惜摇头:“这会凑上去,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不过,同为江南商会的商家,若对方有帮助,咱也伸把手。”
“是。东家仁义。”
也不是什么仁义不仁义,只不过感同身受罢了。
早几天前,以为是自家的船,霍惜心里那个焦急,若最后翻的是自家的船,别人也落井下石,自己心里肯定不好受。
做生意的都知道,别看账面上银子多,但那都压在货里,流水能动的银子其实并没多少。
而且供销之间,除非是做散客,能立马收到银钱,只要做大宗生意的,待收款很多都还在外面没收回。
不然怎么说资金链一断,就要破产呢。
看着家大业大,但是没有良性循环,账上现金流水不足,货物不断积压,应收的款项又收不回来,本该要销出的货,又销不出去,到最后就只能破产清算,卖货卖产以支付各项开支了。
如今的任家估计也是这样。
怕是一些合作商,听到他家的坏消息,都跑来退货,或取消合作协议,一挤兑就造成货物积压,各处还等银子来维持生意运转,账上现银不足,就只能卖田卖产了。
要不怎么说做生意和做投资一样,都要量力而行呢。
鸡蛋若放在一个篮子里,咣当一下全砸碎了,后手都没有。
若放在不同篮子里,这边咣当碎了,那边还有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小鸡再长大再生蛋,再孵出小鸡,如此往复,东山即可再起。
霍惜叹了一口气,让沉千重和裴家万家那边通通气,自己则跑去向穆俨打探消息。
穆俨的人手还在宁波那边,船一靠近附近海域,立刻就能传信回来。
而任家那边,最终找上了广丰水,要见广丰水东家。
霍惜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没去。让沉千重去了。
广丰水背后的东家不露于人前,各商家都在暗地里猜测。
别看人家在京城只有两间铺子,但已连续两年做卫所的军服军被生意了,听说还送了两成干股给贵人,至于是哪个贵人,没打探出来。
反正别看广丰水门脸小,但人家后面有人。
想打广丰水主意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还没出手就被人料理了。这些年,广丰水也就没人敢小瞧它。
而且人家今年还跟琅光阁,跟隆兴号一起出海了,能是什么普通排面上的人物?大家一想到广丰水的大掌柜姓沉,自动就脑补了很多。
那富可敌国的沉家,家中有个聚宝盆能生财的沉家,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如今任家落难了,正卖田卖产要筹钱,很多平日交好的人家,说是要帮忙,不过是想捡任家后面的家产罢了。
任家主环顾了一圈,见只有少数几家不动声色的,扒拉了一圈,找上广丰水。
任家主本来是不想便宜了别人的,这一趟看清了很多人心。家产都是卖,为什么不寻根粗大腿卖呢?
没准以后还能沾对方的光起死回生。
任家主想把嘉湖等地的桑田铺子卖给广丰水。
说实话,霍惜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