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家具与样式古老的装饰。一个青花瓷瓶被摆在正座旁的案几上。林老太爷不见踪影, 在场得只有林老太太, 林家大伯母徐丽萍, 林庆石的三个姨太太, 再外加几个孙辈。
“祖母好。”对地上摆着的薄垫子视而不见,林之筱站在距离林老太太两米远的位置,恭恭敬敬鞠躬问好。“大伯母。”
她没有随便给人下跪的习惯。
“之筱,你去哪里了?你祖母可是念着你一上午,下头人也没找到你。”绣着花团锦簇图样的旧垫子孤零零躺在地上。林家大伯母徐丽萍眼见婆母不高兴急忙出声。也不知是想打圆场、还是想火上浇油。
“哼。”整个正堂里,林老太太坐在首座。林庆石的二儿子、三姨太所出的林哲坐在个靠近老太太的小凳子上。除此之外, 所有女人无论年龄大小,都站着。
“老婆子我老了,人家读过书、又考了大学, 怎么会还把我放在眼里。”林老太太身材不胖不瘦,但两个脸颊没有肉。再加上眉毛粗壮又吊眼角, 此刻横眉立目的样子还真颇有几分唬人。
若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个土生土长、重视孝道的民国姑娘, 听见这话只怕要立刻给祖母跪下磕头认错了。但只可惜, 林老太太今天遇见得是从21世纪来的林之筱。
“祖母息怒”,老年人怕冷又怕热。本来采光良好的正堂几乎所有窗子都被竹帘隔上,只留下两扇通风。有些昏暗的视线下, 林之筱不慌不忙。“之筱今早来向祖父母请安,或许是之筱来得太早了,那时候祖父母还没起呢。之筱不忍见祖父母为了见孙女而勉强早起,所以就在外磕了个头,回去了。”
磕头是不可能磕头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祖父母向来慈祥宽和。相信祖母一定不会因为之筱体贴您而生气,祖母您说对不对?”
林老太太若说一句不对,那就是不慈祥也不宽和。
“堂妹你可真是的,祖母不过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句。”经过了一整晚,林之允似乎已经从昨晚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庆石不在场、她觉得林之筱没有了靠山的缘故,林之允站在徐丽萍身后,“语重心长”地劝说。“你许多年都没回家来了,祖母想得慌。你瞧瞧,”说着,林之允一指坐在小凳子上的林庆石的二儿子林哲,“就连小堂弟都知道来祖母面前尽孝。之筱,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林老太太面无表情不再说话,摆明是认同林之允的观点。而林庆石的三个姨太太虽然低眉垂眼、一副惶恐的样子,但幸灾乐祸的心里很好猜。林之灵和林哲姐弟俩见林之筱要吃亏,就差直接笑出声。相比较之下,二姨太所生的四小姐林之英因为年纪小,反而是在场唯一一个担心林之筱被责罚的人。
“一晚不见,堂姐还真是伶牙俐齿了不少。”
整理一下裙摆,林之筱态度轻蔑地扔给林之允这句话。林父林庆石是约束了佣人们不许讨论昨晚的事没错。但若真把她惹毛了,林之允就等着去扶贫林老太太娘家。
“之筱不孝,久居郦城。以至于不能月月回来,在母亲墓前祭拜。”手指摸到脖子上那串名贵的项链,林之筱的视线认真瞧着林老太太。“之筱早上出门,是去祭拜母亲了。还希望祖母莫怪。”
肉眼可见,林老太太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对于这个回答非常不满。
“原来侄女是去祭拜弟妹了。”闻言,徐丽萍面上讪讪的。她们母女用不孝攻击对方,却没想到林之筱去了祖坟祭拜生母。
“是的。”朝徐丽萍点点头,林之筱接着问。“我出门时还曾让家里的佣人转告祖父母与大伯母。怎么,大伯母竟不知道吗?”今早她和大哥出门的时候确实与门房打过招呼。
“这……”徐丽萍轻笑了一下,“想来是下头的人忘记了。”
“那大伯母可要记得去查查,看是家里哪个佣人当差这么散漫。白拿我林家工钱,却不做事。”
徐丽萍和林之允母女与林老太太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林之筱自然不会给面子。
“老大家的,你是怎么管家的?”就如同昨晚在餐桌上一样,林老太太对待大儿媳妇半分面子也不给。当着小辈们的面就直接呵斥,“这么几个人都管不好。庆堂娶你回来干什么?!”
“媳妇下次一定注意。”被婆母这般折辱,徐丽萍不敢还嘴。
“祖母,我娘知道错了。”见母亲被骂,林之允赶紧凑上前,“不过也兴许是堂妹出门的时候忘记跟门房说这事要报给您,所以门房才没说呢。”
“哼,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娘也不懂规矩。”冷冷哼了哼,林老太太连带林之允一块斥责。但好歹是还是把注意力转回了林之筱头上。徐丽萍母女见状,同时松了口气。
“祖母这话我到是听不懂了。”听说过背后说人坏话的,可还没见过光明正大当着人面说的。林之筱对于林老太太正面刚的行为表示肯定。“难道按照您的意思,孙女连给母亲扫墓的权利都没有?去给母亲扫墓,就‘不是个好的’?”
林老太太从见面起就一直在摆谱挑事,林之筱对于这种倚老卖老的人从来没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