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出城太过明目张胆,石家虽有门路,也不敢在大白天光明正大放他们出城,于是李大成和石家商议,等到半夜时分,夜深人静,趁着天色未亮,抹黑在侧门送他们离开。
刘氏和女眷们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肉干泡好后和干菜一起煮,又烘了几个红薯,还给几个孩子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刘氏道:“都快点吃,吃完这一顿下一顿又要在外面凑合了。三牛,你怎么吃的?红薯皮上还有这么厚的肉就丢了,想作死啊?”
三牛只好把红薯皮又捡起来舔了舔,他想说这块红薯皮烤焦了,根本不能吃,不过看到刘氏凶巴巴的样子,又把话都咽回去了。娘说的真对,在这个家里奶奶才是最不能惹的人。
鱼娘在石家吃过了,肚子一点都不饿,只能和李大成在一旁消食。
李大成拿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这些是他整理出来的清单。
“盐三斤……”
鱼娘去板车上,找到一大瓦罐的盐,“爷爷,盐够了。”
李大成点点头,“红薯干……”
鱼娘又去看红薯干有没有带够。
……
这样忙完后,剩下的人饭也吃完了。
这一路上净吃红薯干了,鱼娘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红薯干都吃够了,等到了南方,她绝不,绝不会再吃一口红薯。
李大成把纸叠起来放好,“好了,东西都没有缺,咱们今晚早早的睡,等着石家来叫人,明天一大早就出城了。”
二牛欢呼一声,虽说在府城吃住比外面好了百倍,却只能整日拘在一个小院子里,对于二牛这样大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酷刑了。
刘大舅掐着腰,乐呵呵看着二牛和大庆小庆疯玩,“别说小孩子了,我在这院子里也拘的受不了。”
女眷们平日都甚少出门,对她们来说,待在院子里吃穿不愁,也不必忍受风吹雨打,比在路上好多了。
不过上路是大家共同的决定,即使留恋一时的安稳,也要继续往南方走,南方才是他们共同的归宿。
堆在廊檐下的柴火还有一些,明天一走就用不上了,刘氏终于大方了一回,同意陈氏他们烧热水洗澡。
鱼娘舒服地躺在木盆里,这个木盆是房子里原本就有的,陈氏一直用它洗衣服,这次简单刷洗了一遍,直接给鱼娘洗澡了。
鱼娘的头发垂在木盆外,直接垂到了地上,她叹口气: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啊。
“娘,要不你把我的头发剪短一点,这样路上该多方便。”
陈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想都别想,你已经够野了,头发再剪短像什么样?”
鱼娘长长叹了口气,“唉——”
陈氏笑了,捂着肚子道:“就你最作怪,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嫁的远远的。”
鱼娘湿手搂住陈氏的胳膊,“哪有你这样的,我可才六岁,六岁!”
陈氏道:“厚脸皮,你去外面看看,别说六岁了,三四岁的童养媳一抓一大把,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给卖了,卖的远远的。”
鱼娘假装被吓到了,捂住耳朵,“那我以后听话还不行吗?”
二更已过,夜深人静,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无家可归的灾民蜷缩在墙角。
一个人影快速走过,几乎小跑着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使劲地拍门,焦急地喊道:“李大夫,快开门,我婶子出事了。”
原来这个人是东生。
东生急的在门口直转圈,见一时无人出来,又打算拍门。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大成披着衣服站在门内,“东生?不是还没到咱们约定的时间吗?你怎么来了?陈夫人又怎么了?”
东生飞快说道:“我婶子吃过饭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后来又发高烧,现在已经烧的开始说胡话了。”
李大成一惊,陈夫人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他道:“你先等一下,我去里面把药箱带上。”
李大成急匆匆回到屋子里穿好衣服,又拿上药箱准备出门。
李大成解释道:“陈夫人生病了,我去看看。”
这时李仲海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听到了两人说的话,“爹,夜深露重的,我陪你去吧。”
李大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李仲海又问道:“爹,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城?”
李大成叹口气,沉思片刻,“等我回来再说吧,陈夫人的病要紧。”
李大成和东生急匆匆穿过空寂无声的街道,往石家赶去。
东生替李大成背着药箱,“李大夫,我们家的马车没了,劳烦您陪我走这一趟了。”
李大成道:“没事,多走走路活动活动身体,人上了年纪不能老是不动弹。”
石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石贵受伤下不了床,陈夫人又病了,只剩下春芽勉强在打理一切,急的她焦头烂额。
见到李大成,春芽连忙迎上去,“李大夫,夫人在里屋,请跟我来。”
春芽一边引路一边给李大成解释,“夫人晚饭后突然就吐了,接着又开始腹泻高热,到现在虚弱的走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