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就是通知他们一声,不是征求他们意见,这话说完,他就把谢家人全部从堂屋丢了出去,谢老二谢老三还能回自己屋子,谢老头谢老太却没地方去,两口子在家里积威甚深,除却谢老二去找水洗洗身上的脏东西外,其他人都聚集到了谢老三的西屋,准备商讨接下来该咋办。
离了谢隐视线,谢老三才敢骂:“大哥他是长本事了!都敢打爹娘了!这换在几年前是要枪|毙的!俺看就是那城里的骚狐狸勾的!活该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
这话在农村,骂得那是相当恶毒,丝毫不顾及那是他亲大哥。
至于大嫂?那就更不当回事了,迄今为止谢老三也就叫过那么两三回大嫂,还都是他色心起的时候调戏叫的,后来女人越来越瘦弱,越来越蓬头垢面,他也就失了兴致,只当她是个干活的,啥脏活累活都往老大两口子身上推,前两年刚打倒的地主,眼看谢老三都有那做派了。
不过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谢隐一强硬他就不敢说话,顶多嘴里骂两句,要说见风转舵,他比谁都强。
也不知道谢老大那瘦弱的身形,是怎么能打人这么凶这么疼的,难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明明自己拳头大得多,可被老大摁在地上揍,谢老三愣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然而此时此刻的谢隐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比起跟谢家人纠缠,他更在意堂屋里的母女俩。
屋子里女人先把女儿洗了干净,包裹在棉布里放入被窝,虽然女人没有奶,但小女婴喝了麦乳精,身体又暖和了,居然命硬地挺了过来,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女人坐在床头痴痴地看着,哪怕女儿只是皱着淡淡的小眉头没有其他表情,她也高兴到几乎落泪。
这时,门帘子突然被人掀起,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露出畏惧的神色来。见来人是谢隐,又悄悄松了口气,她怕是婆婆或是其他两个妯娌,她们都是一言不合便污言秽语的骂她,还掐她、拧她,一开始她还会跟自己男人说,可谢老大只会愁眉苦脸地让她忍一忍让一让,久而久之,她便不再开口,能忍就忍,不能忍就逼着自己忍。
在这个家里,她一天快活日子都没有过,可那又怎么办呢,谁叫她成分不好,谢老大愿意娶她,就已经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要是被赶出谢家,她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至亲至疏夫妻,这大概是最能形容谢老大两口子关系的一句话了。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住在同一个家,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但仍然彼此不了解,谢老大就是个搁地里刨活儿的,村子里的女人大多肩宽腚大四肢粗糙,能做农活能奶孩子,他却娶了个娇滴滴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刮来都能吹跑的城里媳妇。
可谁叫他是家里最不受宠、最没用的那个呢?只能娶到这样成分不好的媳妇。
谢老大勉强算是个老实人,他不嫌弃自己媳妇,可他也确实没本事,在这家家户户吃饱穿暖都是奢求的年代,他满脑子只想着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最好能再生个儿子。
对于他老娘要把他刚出生没几天的闺女溺死的事,谢老大虽然不是很乐意,可他耳根子软,他老娘说了几句他也就屈服了,只蹲在墙角,听他老爹吧嗒吧嗒抽旱烟,一家子愁云惨雾,连他自己也怨起这媳妇来,怪她肚皮怎么就那么不争气,结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了崽,还是个赔钱货。
儿子啊,怎么就生不出儿子呢,老二老三家都有儿子,咋就他没有?难道真就没这个命?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谢老太要溺死小女婴,全家都冷眼看着,只有女人拼命上去抢夺,她吃得少穿得薄,本来就没多大力气,谢老太多彪悍?女人在地上被拖行了好几米,估计胳膊腿都有擦伤。
女人犹豫,谢隐便主动触碰她,她下意识一缩,却被谢隐强硬地握住了手腕,袖子往上一捋,只见斑驳血痕,刚才她用水清洗身体的时候不觉着疼么?
谢隐从破烂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的是看起来较为粗糙的止血粉,再好一些的药拿不出来,因为他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得到的,也免得吓到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毕竟在这个穷得要死的年代,能不饿死都是好的,谁家能有好药用?
药粉覆到伤口上非常疼,女人瑟缩着,她很不习惯跟男人靠近,哪怕晚上睡在一个被窝,干了那事儿还有了个孩子,她仍然无法适应。但手腕被谢隐牢牢捉住,直到上完药才算。
她从嫁到谢家便不怎么爱说话,性子沉闷,谢老太一直看不惯她这一点,觉得这个大儿媳妇真是娶亏了,虽然当初没花一分钱彩礼,但娶回这么个女人,十年没生出一个男娃,干活也比不上人家,细胳膊细腿儿的,真是浪费粮食!
“知雪,你的名字怎么写?”
女人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宋知雪,应当是出自“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她的父母应当很疼爱她,谢隐接收到的记忆里,她刚来村子时,虽然有些胆怯害羞,但看得出来没吃过什么苦,眼睛里还有天真,而现在,那些光芒全都熄灭了,她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中,变得麻木不仁。
宋知雪没想到向来闷声不吭的男人会突然问自己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