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至延寿宫, 太后见了颜如璋,格外喜欢,让两人一左一右在自己身边坐了。
颜如璋道:“太后的身体最近如何?”
太后慈爱地看着他:“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总是有些不受用, 多半是因为近来宫内出的这些事儿。”
太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想着跟皇帝商议商议, 不如我回颜家住几天散散心去。”
颜如璋忙道:“太后还惦记着府里自然是好,只是我听说内务司在准备去避暑山庄的事,太后若嫌宫内气闷,倒不如提前去避暑山庄。”
太后叹道:“我的确是有些想家里了,自打当初入宫后就没有再回去过,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 最近越发的想回去瞧一瞧。”
颜珮儿在旁温声道:“太后, 叫我看,十四叔倒是想太后回去的,只不过咱们家里现在正是盛极之时,不知多少人盯着呢,这会儿太后若是再回府……明白的人知道太后是顾惜亲情, 那些糊涂的小人,指不定怎么嫉妒编排呢。”
颜如璋闻言看向珮儿, 她倒的确是最聪慧难得的。
太后经了提醒, 忖度片刻道:“说的也是, 且若是回去, 自然又要上下忙碌, 惊动朝野的,想到这里,倒不如那平民百姓家里,要见面也是容易。”
颜珮儿笑道:“其实太后若是想见谁了,也只说一声的功夫罢了,传他们进宫来相会,他们也都感念太后的恩德。”
太后听到这里,握着颜珮儿的手笑说:“我原先实在是有些耐不住的,幸而如璋时时刻刻地进宫来探望我,后来你又来了,尝尝陪着我开心解闷儿,前儿我病了你又忙前忙后的,我倒也不必多想其他了。”说着便将颜珮儿揽入怀中,又对颜如璋道:“珮儿甚好,见了她,也如同见了家里人一样,其他的不见也就罢了。”
颜如璋见颜珮儿将太后的心意劝解着打消了,这才松了口气,便笑道:“这么说,太后连我也可以不见了?”
太后笑道:“不许瞎说,你们两个我一个也少不得。”
颜如璋又陪着太后说笑了两刻钟,才出了延寿宫。
他一路往乾清宫而去,才要进内殿,却听“啪”地轻微声响。
是皇帝将一本折子随手扔在了桌上,赵踞冷笑说道:“蔡太师越发了得,竟然自比伊尹,却不知道是想暗指什么。”
颜如璋听到这句,脚步停了停,原来他发现皇帝虽像是自言自语,目光却看向旁边。
雪茶自然正侍立旁侧,但皇帝却并不是在看他,何况雪茶也着实不懂。
只是因见皇帝似有倾听之意,雪茶便接茬说道:“皇上,却不知这‘一引’是个什么?奴婢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赵踞并未回答,却发现仙草的嘴角动了动,仿佛是要笑又忍住。
皇帝即刻问道:“你笑什么?你莫非知道?”
仙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才只得说道:“奴婢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有一次听太妃提起过,这伊尹好像是个古代有名的贤臣。”
“是吗,”皇帝并不觉着惊讶,只是调侃似的,“太妃真的是什么都告诉你,也难得你的记性变得这样好,什么都能记住。”
仙草垂头道:“皇上过奖了,其实也没记多少。”
赵踞道:“那你既然知道伊尹是什么人,你可能猜到这蔡太师自比伊尹,是什么意思?”
仙草说道:“伊尹是商汤时候的右相,算来也是托孤散朝的元老之臣,蔡太师既然这么自比,显然是自视甚高,也可能是向皇上表明他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的意思吧。”
赵踞点点头:“还有呢?”
“没有了,奴婢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仙草摇头。
赵踞盯了她半天,才嘲讽般道:“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呢。”
正在这会儿,外头太监报说小国舅到了。
颜如璋已经迈步进了里间:“好热闹啊,听这般侃侃而谈的,还以为是苏少傅在,原来竟不是?”
赵踞见了他也颇为喜欢,便回头吩咐道:“把那新进贡的东海龙舌泡一盏来。”
仙草忙转身往外。
颜如璋见她半低着头,一眼也不曾瞧自己,心里略有些郁闷,却仍是笑吟吟地走到皇帝身前行了礼:“臣有口福了,多谢皇上恩典。”
赵踞道:“油嘴滑舌。”笑啐了这句,又叫颜如璋到跟前看蔡勉所上的那折子。
颜如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笑道:“蔡太师好胆气。”
赵踞哼道:“朕不过提拔了个郑静进五城兵马司,今日太师的人就即刻弹劾郑静醉酒滋事,逼着朕把他革除了,倒是太师自己为所欲为,满天下都是他的心腹亲信。连苏少傅近来也给逼得称病在家。”
颜如璋咳嗽了声:“皇上……”
赵踞深深呼吸,缓和了一下心情,才说道:“你看过太后了?”
颜如璋道:“是。”
赵踞说道:“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太后有些想念府里,只是给珮儿劝下了,我看天渐渐热起来,皇上要考虑去避暑山庄住一段儿才好。”
赵踞道:“朕倒是罢了,在哪里都使得,让太后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