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爹爹,那时的爹爹年轻俊美,如今不过两年,爹爹已经增添了许多沧桑。
她怕自己眼泪流出来,垂下眼帘,端端正正行了福礼:“似锦给父亲请安。”
周胤看着分明是大姑娘的女儿,心中无限酸楚,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起来吧!”
似锦自己走到东边柜子里,拿出她放在这里的锦垫,铺设在书案东侧摆着的那张鸡翅木雕花圈椅上,这才坐了下来。
一旁的掐丝珐琅的三足香炉正燃着松柏香,带着松柏气息的香气氤氲在室内。
周胤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道:“似锦,入宫之后,不可任性,没有皇太子在场,不要单独去见苏太后。”
似锦规规矩矩坐在那里,手臂平放
在书案上,答了声“是”。
周胤又道:“御书房总管太监何琛,与爹爹有几分交情,若是到了紧要时候,你可向他求救。”
似锦抬眼看向爹爹,“嗯”了一声。
周胤看前方的雕花窗子,低声道:“爹爹在吏部经营多年,门人弟子甚蕃,在朝中还算有些势力,你不必顾忌爹爹,爹爹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似锦再也忍耐不住,声音哽咽了:“我知道了,爹爹。”
周胤声音有些哑:“爹爹不求你光耀门楣,你自己开心也很重要。将来做了皇后,不要学史书上那些贤后,一心只要做贤后,却忘了自己首先是妻子,然后才是皇后。”
似锦知道爹爹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低低答应了一声。
周胤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似锦亲娘的情景。
那时他得了鄂州知州陈大人的赏识。
陈大人奉调入京为官,要带了他一起进京。
为了前途,他告别兰氏,去了京城。
后来......
后来都是他的错。
大错既已铸下,无法挽回,可是似锦是他和兰氏的骨肉,他定会护着似锦,尽父亲的责任,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
想到这里,周胤继续道:“苏太后无论怎么挑衅,你都先避其锋芒,等你有了身孕,自有爹爹替你、替太子殿下出手。”
苏太后心狠手辣,狡诈之极,他得为似锦考虑,保护似锦。
似锦闻言,抬头惊讶地看向周胤。
周胤却不肯看似锦。
他低下头,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推到似锦面前:“宫中开销极大,若是手头紧张,就以赏赐你嫡母的名义,派你的心腹丫鬟回府见我。这里面都是十两面额的银票,你在宫里赏人方便。”
似锦含着泪笑了:“爹爹,我不缺钱的,您放心吧!”
周胤叹了口气:“傻丫头,皇太子是你的丈夫,可是你也不能老伸手问他要银子花。”
似锦笑得眼睛弯弯,话音中满是得意:“小凤凰最喜欢给我银子了,根本不用我要。”
周胤想起和墨尘在这书房里交代似锦的话——“以后要做一个贤妻,好好照顾他,体贴他,不要欺负他,不要淘气”——不由也笑了,道:“似锦,你还真的要记住,不要仗着皇太子喜欢你,就肆无忌惮欺负他。”
似锦扑哧一声笑了:“爹爹,小凤凰都习惯了!”
周胤见似锦笑容灿烂,也笑了起来,书房里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似锦离开时,到底没要爹爹给她的银票。
十二月二十六日,担任正使的内阁首辅韩朝和担任副使的礼部尚书韩志云向洪武帝行礼毕,拿上制案和节案往大正门而去。
到了大正门,韩朝和韩志云把制案和节案放到迎娶皇太子妃的彩舆中,乘马而行,带领迎亲仪仗浩浩荡荡直奔梧桐里周府。
似锦在导引女官服侍下,穿上皇太子妃礼服,戴着红宝石花冠
,跪受金册、金宝,然后在吉时扶着导引女官登上彩舆,在鼓乐声中离开周府,经过御街,进入宫城。
彩舆进入东宫,似锦扶着导引女官,下了彩舆,进入东宫正殿,与皇太子林岐拜了天地,行了大礼,然后才被送入寝殿。
林岐几乎一夜没睡,到了此时,看着戴着红宝石花冠穿着华丽礼服的似锦,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低声道:“再过一刻,咱们去拜谒太庙,然后再回来行合卺之礼。”
似锦眼波流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到了规定时辰,林岐与似锦坐了八抬八簇肩舆明轿前往太庙谒庙。
太庙甬道两侧满植松柏,安静肃穆。
似锦紧跟着林岐,行走在甬道上,天气极为寒冷,她却因紧张出了密密一层汗。
拜了太庙出来,似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和林岐坐轿回了东宫,预备行合卺之礼。
大约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缘故,林岐和似锦很自然地交臂饮酒,在赞礼官的高声吟唱中行了合卺之礼。
婚礼到此,才算告一段落,两人终于成了夫妇。
林岐沉声道:“都退下吧!”
寝殿内服侍的女官、太监和宫女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偌大寝殿,只剩下林岐和似锦。
外面隐隐还有乐声,寝殿内却静得出奇。
似锦抬头去看林岐:“小凤凰,我身上出了好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