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往下看。
虞万支正在修自行车,车铃铛上插着一根黄澄澄的糖葫芦——是油柑味的,闻欣也是来东浦以后才见过,吃一次就喜欢上。
她再去看一眼火,关好门哒哒哒往楼下跑。
虞万支一脚把车轮踹正,就看到她瞪着眼睛看自己,说:“怎么这么看我?”
闻欣手摸着下巴道:“感觉你踹得很用力。”
虞万支力气大,这破铜烂铁的感觉也经不起两下子。
不过他道:“没事,缝缝补补又两年。”
没办法,买回来的就是旧的,凑合着能用就行,现在还是还债最重要。
闻欣每次都是坐在后面,只怕他骑得太费力,说:“你到厂里也挺远的。”
来回就半小时多点,小时候去砍柴放牛还得翻山越岭的,虞万支是浑不在意说:“现在已经很好了。”
闻欣上下打量他道:“你现在还挺乐观。”
虞万支尴尬地挠挠脸,却忘记自己脸上有脏污,闻欣好笑地给他擦掉,有些嗔怪道:“本来就黑了,还弄得脏兮兮。”
也就是这几年兴起什么奶油小生,原来虞万支的身量还是挺受欢迎的,毕竟一看就是能干活的好材料。
他道:“黑不好看吗?”
闻欣眼睛一转说:“不好看我能嫁给你?”
自古女孩子说亲好往上,她人并不差劲的,论起来当时相看的几个人里,他的条件并不是最好的,胜在长相是上乘。
虞万支难免有些得意,拍拍膝盖上的灰说:“回家吗?”
闻欣想起来自己的锅,撒开蹄子就跑,倒没忘记带上糖葫芦。
虞万支在后面,一脸不可思议道:“记得糖葫芦不记得牵上我?”
闻欣头都不回说:“你手是脏的。”
虞万支这才反应过来,无奈摇摇头,到家后把自己收拾干净,挪到厨房里,把挨着走廊的窗关上说:“现在能牵了吗?”
闻欣正研究着肉的颜色,寻思怎么煮得有点黑不溜秋,她拿着锅盖偏过头说:“呃,虞万支,这肉好像会特别咸。”
说着话一瓢水又倒进去,想着稀释一番。
虞万支不挑食,反而环着她的腰说:“很香啊。”
也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肉。
闻欣瞪他一眼警告说:“今天要守夜,别给我瞎折腾啊。”
虞万支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在她脖子上亲一下说:“真的很香。”
闻欣是经不起什么撩拨,反客为主在他嘴唇上或重或轻地触碰着。
两个人哪里还顾得上肉,寻思能吃就行。
但晚饭也还是丰盛的,还有道辣鱼片——用的是现成的汤料包,比自己做的都香得多。
闻欣被辣椒呛得打喷嚏,揉着鼻子说:“还是外头的好吃。”
虞万支则是面不改色地咬一口东坡肉,连忙扒三口饭。
闻欣心虚地当做没看见,又理直气壮说:“我这是第一次做,很不错对吧?”
不是“对吗”,而是“对吧”,让人除点头外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当然,虞万支本来也不会摇头,附和道:“当然,再练练就能去开馆子了。”
这就吹得有些过分了,不过闻欣在他面前脸皮厚,居然还能往下接,畅想着店要开在哪里。
两个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吃过饭一起挤在躺椅上。
椅子并不宽,是用竹子做的,冬天里上面有层暖和的垫子,但跟男人的体温比起来都有所逊色。
闻欣整个人是几乎躺在他身上,打哈欠说:“怎么才八点。”
她起得太早,吃饱就不想。
虞万支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电视声音传进来,看样子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
他道:“等还完钱我们也买电视。”
现在都流行彩电,最少也要一千大几,他们现在还欠着钱,总得无债才能一身轻。
闻欣眼睛已经慢慢合上,含糊道:“快十点叫我。”
其实不用叫,鞭炮声都能把人闹醒,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仰着头看,只觉得自己的重量把虞万支压得呼吸都慢起来。
她撑着扶手想站起来,虞万支跟着睁开眼道:“几点了?”
闻欣看一眼手表说:“十一点半。”
两个人回过神来,拎着下午买的鞭炮下楼。
家属院没多少空地,这会几乎都被小孩们占领殆尽,闻欣勉强找了个墙角,背对着人点烟花棒。
虞万支大高个替她挡着风,在亮起来的瞬间说:“小心点。”
闻欣大着胆子挥两下道:“我才不怕。”
她平常巷子里跑出只野猫来都得大惊小怪的人,虞万支才不信,他也不揭穿,只是跟在边上。
反正鞭炮声音大,哪怕说话也听不清。
闻欣过足瘾,掐着时针稳稳转到十的点说:“新年快乐。”
正巧这个时候,各色烟花在天上炸开,整个工业区不用亮灯也如白昼,虞万支手捂着她的耳朵,口型无声说着“新年快乐”四个字。
夫妻俩相视而笑,回到屋里却睡不着。
闻欣一身炮仗味,洗澡的时候顺便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