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物商店内库自然是宝物堆积如山,要知道北京是什么地界,元明清三代积累,多少古董老物都沉淀在这里,而自从解放后,那些老物件就不值钱了,用这一行里的人说“到了抱着金娃娃要饭的时候了”,不值钱后,又被当成了四旧,就这么一摞一摞地堆积着,这两年眼看着行情好一些了,但陈年旧物,就堆积在犄角旮旯的,谁顾得上看一眼呢。
说白了,这年头好东西太多了,根本没人要,十块八块就能买到康熙青花瓷。
初挽甚至看到一件青铜尊,就那么倒在角落里,堆积着陈年污渍不说,甚至仿佛还沾染了老鼠粑粑。
初挽觉得眼熟,她太爷爷以前给她讲古,曾经把毕生经历过印象深刻的大件都给她写画过。
她过去仔细看了看,那件青铜尊应该是聂南圭爷爷收藏过的,据说当年在琉璃厂,太爷爷也曾有意,没争过聂南圭爷爷,就此归到了聂家。
没想到,恍惚四十多年过去,堆积在这里,埋汰成这样了。
这时候,那吕同志还在热情地大家讲解着,这一堆是什么文物,那一堆是什么文物,什么来历,又给大家看这东西怎么好,前来参观学习的大家伙都听得津津有味。
陆守俨见她一直关注这青铜尊,也看过去:“这个怎么了?”
初挽:“我记得你带了笔记本?”
陆守俨便从包中拿出来,是部队写思想政治用的皮夹子本,上面还夹了钢笔。
初挽便接过来:“我先用用。”
这时候,初挽听到吕同志又在讲述一件乾隆官窑粉彩牡丹花瓶,那吕同志道:“大家看,这是乾隆年间的粉彩,这粉彩花瓶胎骨细腻莹润,上面的牡丹花自瓶底蜿蜒绵亘往上,画风清雅细腻,浓笔淡抹间和那带了光晕的蓝圈搭配得体,可谓是乾隆年间精品!”
众人看着粉彩牡丹花瓶,一个个也是赞叹不已,确实看着栩栩如生。
初挽盯着那花瓶看,却隐隐感觉不对,那胎润固然洁白匀称,不过到底欠了一些润。
这时候,就听得那吕同志道:“这件花瓶是解放前大文物贩子冯彬的珍藏!据说是他最心爱的几个物件之一!”
大家一听,好奇,吕同志便趁机介绍了这冯彬的历史,他是如何如何在琉璃厂叱咤风云,如何将国内的文物倒卖到国外,又是如何给卢芹斋供货,偷盗了《帝后礼佛图》运到国外,解放后遭受到大家的谴责,被绳之以法,最后在五十年代病死在监狱里。
初挽听着,难免有些恍惚感慨,再看那乾隆粉彩花瓶,不免生了物是人非之感。
这时候,大家感慨一番,继续看下一个了,初挽便问起来,这件乾隆粉彩花瓶能不能上手,所谓上手,就是拿起来看看的意思。
吕同志:“你手上仔细些。”
初挽也就拿起来,掂了掂分量,看了看落款,小心放下后,在自己笔记本上记了一番。
旁边一个戴眼镜穿中山装的老同志看她这样,笑了:“年轻同志挺爱学习的,还记了笔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初挽:“现在没什么工作,正打算参加考试。”
老同志:“不错不错,好好听人家工作人员讲,我听着,人家讲的都是历史文化,这里面能学的多着呢!”
初挽对老同志礼貌地笑笑:“我看着有眼熟的,就记下来。”
那老同志没太听明白她意思,正好要看下一个了,也就没在意。
这么参观了大一圈,初挽笔记本上几乎记了整整一页,这时候吕同志的讲解也告一段落,他让各位同志自己看看,他自己坐在角落,拿着保温杯喝水。
初挽便将那页笔记撕下来,拿过去给吕同志看。
吕同志看到她记得满满的,也觉得不错,自己讲的话被这么重视,当然高兴,便笑着说:“初同志,你倒是挺认真的。”
初挽却将那一页纸直接递给了吕同志:“吕同志,这是我记录下来的清单,都是我看着存疑的,麻烦你帮忙请示下上面的专家,重新对这些进行鉴定吧。至于存疑原因,我上面都写了理由,如果你这方面申请鉴定有问题,可以先把这张纸拿给相关专家或者库房经理看,请他们参考下我记下来的这些。”
她这么一圈走过来,大概看到七八件鉴定有误的,有些是正品当做了民国高仿,作为教学演示器具,或者直接扔在角落里无人理会,比如那件沾了老鼠粑粑的青铜鼎,有些则是高仿后挂彩被当成了正品放在那里大夸特夸。
不过这倒也正常,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文物,堆积如山,专家也不一定有闲工夫把所有的都看一遍,反正堆那里也坏不了。
再厉害的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一眼低一眼的都有可能,况且,这种鉴定很可能还掺杂了一些主观因素或者其它原因在里面,从而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就是初挽,也不好说一定全都能看对,只能说她列下来的那七八件是她很有把握的。
吕同志一看,诧异了:“初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初挽:“你能做主的话,就把这个给你们经理看看。”
如果这件事惊动文物局上面领导,难免对他们工作业绩有些影响,初挽想着,在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