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黑色的对立面也可以是黑色。
甚至世上本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只有灰色。
那一刻他无比期望这世上也能有一个属于他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他会是主角,也会有很多人来爱他。他不必辛苦,不必声嘶力竭,也能对这个世界发出委屈的声音。也能有人不留余地地站在他的身后,为他复仇。
又或许,如果他活在他的故事里。安也云也会如如今的他一样,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便被恶意揣测、被人打倒……
安也霖不曾告诉任何人,他也有过这样恶毒的想法。
再比如。
他也曾整夜整夜地抱着吉他练习,写歌,练歌,直到嗓子沙哑,一个音符也再写不出来位置。对安也云等人的仇恨与为尚未泯灭的梦想的努力挣扎在吉他上相互共生。它们一者为不讨人喜欢的、恶意的黑,一者为清澈而努力的白。黑与白本是一体两面,相互勾连。
如果他生活在一个会被读者的故事里,这些都会是会让读者讨厌的品质吧。身为主角便只能是纯粹的、单纯而善良的受害者。受害者只能被全世界伤害,才能有资格得到无可置疑的救赎。
人们所期望看到的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故事。受害者不可有嫉妒、不可有愤怒、不可以有无能为力的自怨自艾与悲伤。
否则便无资格得到救赎、获得重生。
可他庆幸自己并非这样的故事里的主角。他想要拥有的,也并非是前世阴沉地看着手机新闻时,所想要拥有的以牙还牙的故事。他想要取回的,也绝非傅总的爱。
“那本就是你该有的起承转合,不是么?”他仿佛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他想。
安也霖用手指拨了拨吉他的琴弦。吉他声清脆,就像他前世时所听见的那样。可他如今心中再无过去的黑色杂念,那不是因为他已经遗忘、删除和放下。
是因为他已经接纳它、允许它成为自己过去的一部分。
当他沉入海水时,那些曾在他脑内纠缠的念头思绪,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想做什么?
——因失去爱情,心灰意冷而死去,这看起来很适合作为一个新的破镜重圆故事的开端呢。
可他想……
“我不要成为让人喜闻乐见或让人为之啼哭的故事。”
“我不愿意遵从别人的期待,去做一个角色、去演一出精彩的戏剧。”
“我所拥有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人生。”
“它或许平淡,没有高/潮、反派、没有鲜花掌声、没有足以支撑起承转合精彩情节。”
“可那却会是我的人生。”
我想要音乐,与人生。
安也霖最后一次看向房间,背着吉他走出。房间之外,他看见易晚正站在那里玩手机。
易晚抬眼对他道:“你收拾好了么?”
对了。他也想起了易晚。安也霖想。
上一世易晚也是这样。易晚没有留在国内,而是去了国外。他似乎总是这样,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始终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平淡淡的人生。
他们上一世在娱乐圈里认识。易晚是难得地不因他的“丑闻”而远离他的人。他们曾经拥有很不错的友谊,他也听闻过姜北对易晚的陷害。直到易晚退出国内娱乐圈、去往国外后,他们之间才减少了联系。
上一世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于是也不甚清楚易晚后来去做了什么。他只知道易晚并不常提起自己的事。
日光落在易晚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绒绒的金边。
安也霖于是笑了:“我收拾好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曾以为我需要很多,到头来,我发现……”
他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黑色长箱:“我只需要这个。”
“嗯。”易晚没有多问,“我们走吧……傅齐声会进监狱。”
“是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走廊里制造喧嚣。直到安也霖终于道:“我的噩梦过去了。”
“噩梦过去了,忘了就好了。”
“不。”安也霖出乎意料地说,“我不打算忘记安也云和傅齐声,因为那是我的过去。”
“那现在呢?”
“我会向着前方,抱着吉他一直走下去。”安也霖微笑,“因为这是我的未来。”
我不是一个故事,不是一本可以被合上的书。
我是一个“人”。
人。
楼下传来刘哥的声音。安也霖加快了脚步。他步履轻快,像是自由的白鹤,向着所有的光、所有的夕阳奔去。
易晚凝视着安也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楼道里。
木偶线断了。
他想。
在他看不见的漆黑的因果世界里,无数莹白的丝线在空中扭转、轻轻地摆动。
它们像是无数的银蛇、又像是无数双惨白的手。
——正欲伸出、抓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