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晴天,城外黄土铺就的官道上也多了许多浮土,来往行人马蹄下绽出一朵朵扬尘的花。
高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从车窗中探出头的陈文耀心中多少生出些游子归乡的感慨。
尽管他并非京城人,但他在京城度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十年间陈文耀求得名师,金榜题名,又娶得贵妻,从一个被族中老人逼得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文弱少年成了如今前途无量的少年才子。
京城对他的意义,更胜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的江南水乡。
这次他的差使办得不错,想必此番回京,御史台几位大人对他的印象会更上一层楼。
更兼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
陈文耀胸中顿生意气,下车换马,手中松松握着缰绳,以一种踌躇满志的姿态,进了京城。
历来,京官出京办差,回京后按惯例有三天假,但必要先到衙门复命,得了允准后方才能回家。
陈文耀素来谨慎,自然也没有破坏规矩的意思,命护卫带着行李先回陈宅,自己径自前往御史台。
大夏朝京城分内外两城,内城也称“皇城”,皇宫、二十四司、各部衙门皆设在皇城内。外城才是人们心目中俗称的“京城”。
陈文耀打马前行,到皇城门前又经历一番搜检才得以顺利进门。而穿过城门,氛围便霎时为之一静。
来来往往皆是官吏,也有内侍行走其间,入目一片端庄肃穆,丝毫没有外城的人间烟火气。
陈文耀回了御史台报道,果然如他所想,因差事办得漂亮,左都御史难得露出几分和悦神色:“往后也要如这般为朝廷办差。”
左都御史素来不苟言笑,又因姓铁,人称“铁面”,在清流中声望极高。得他赞许,陈文耀心中略过一丝欣喜,躬身应是。
告了退,陈文耀便要回家去。离京数月,不知妻子有没有想念他,还有雅娘......
雅娘的事要如何跟妻子坦白也是一个问题。
妻子向来温顺平和,又是经大夫诊断难以有孕,为子嗣计,想必也不会反抗太过。
只是毕竟算不得光明正大,还是要徐徐图之,务必要让妻子心甘情愿为他正名才好。
出了皇城不远,一旁匝道处传来几道笑声,陈文耀闻声看去,发现是自己在翰林院结识的几位友人。
几人浩浩荡荡,像是约好了要去什么地方。
带头的李涛看见他,眼前一亮,打马上前,与陈文耀并肩而行:“才说你办差没回来,这就见了!”
他挤了挤眼睛,露出个有些暧昧的笑意,“云家园子,云娘子藏着掖着的那个女儿终于肯放出来见人了。我有幸见过一次,长相倒不如何美艳,却是有把穿云裂石的好嗓子。我定了今儿的日子过去,恰巧你就赶上了,可见该着你运气好!”
说完,见陈文耀面色还有些犹豫,他不由分说,叫友人们过来,便要簇拥着他一道往云家园子行去。
云家园子,陈文耀自然有所耳闻,再加上面前之人是当朝李阁老的幼子,在家中素来受宠,陈文耀便有些意动,当下笑道:“李兄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大夏朝历来尚武,文人也受了影响,历来推崇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如今虽没有能当此盛赞的人物,文官却十之八九都能纵马走几步。
至于眼下这群人,至少在城中骑马行走毫无问题,甚至身姿颇为挺拔。
一群文质彬彬的年轻仕人骑马浩浩荡荡而行,来往之人莫不侧目,暗暗艳羡。
李涛出生时父亲已是三品高官,如今更是贵为阁老,被人行注目礼也不觉得不适,反而颇为自得,在马上略略调整了姿势,以便让自己显得更风流倜傥些。
正暗自得意,一道玄色身影如风般卷过,在他不远处一座酒楼前跳下马背,轻轻一甩鞭子,进了酒楼。
那人动作太快,陈文耀甚至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敏锐感觉到从这人出现开始,李涛就略微塌了腰,不禁有些好奇:“那是谁?”
姿态如此随意潇洒,那马又是难得一见的乌云踏雪,应该是个出名的人物。
李涛撇撇嘴:“现任定国公世子,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儿的。”
陈文耀一哂,心中了然:李涛素来自视甚高,觉得他家世一流,又是少年进士,算得上当世俊才。偏偏这定国公世子家世比他更好,又是出了名的武艺高超,年年秋猎都是第一,再加上据说生得美貌,甚至被陛下赞过“玉郎”,就怪不得仅仅是路过都让李涛觉得落了下风。
不过……也正如李涛说的,这定国公世子终究跟他不是一个圈儿的,陈文耀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
那酒楼的临窗包间内,南望看着推门进来的裴钺,大笑出声:“不愧是你裴玉郎,路过一下都能叫人自惭形秽,李涛那小子的表情可是笑死我了。”
“你眼神倒好。”裴钺理理衣袖,径自坐下,自酌自饮了一杯。
“那是,我这可是从小山里打猎练出来的眼力。”南望也喝了一杯,叹道:“不过没想到,陈御史现在也堕落了。当年多坚贞的人,一副要为妻子守身如玉的样儿,这才成婚几年,都跟李涛混着往芙蓉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