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鱼身量小, 却有一股蛮牛的劲,一脚踩下去安珍哭天喊地。她嫌弃的收回脚, 倒不是因为怕了, 而是觉得自己像踩在了炮仗上,耳朵都震的慌。被无情踩脸的安珍五官正中间多了个脚印, 尤其鼻头不仅通红带泥巴, 鼻血还在哗哗的往下流。安珍捂着自己的鼻子,惊怒又难以置信的瞪着闲鱼,仿佛不敢相信, 这世间竟然有女子能对他这般俊美的脸下脚。
什么斗战胜佛, 听都没有听过,战争暴力怎么能冠在佛身上, 安珍下意识的便觉得闲鱼胡编乱造了个佛号, 大声道:“昔有婆罗门女悦帝利信邪说轻三宝, 死后堕入无间地狱。计当随业, 必生恶趣,望施主谨言慎行!”
“哈?”闲鱼气笑了,道:“佛本是教育而不是宗教,他与众生平等, 你却用他做狐假虎威的道具,咱俩究竟是谁在渎佛?”
安珍目光闪烁,他有些拿不准,这所谓的斗战胜佛是否真的存在,若是继续否认, 是否也造了罪业。
见他那纠结的样子,闲鱼这回是真的笑了,道:“怎么,你害怕了?说到底你们这种根本算不上什么僧人。作为僧人,更加应该知道佛祖菩萨与我们是平等的,人们的敬重礼拜,并非是将他们当做许愿机器杀人武器,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吾等的师长先辈罢了。你这剔了头发披上僧衣有什么用,你学佛就是换个地方玩权力游戏,你六根不净,压根走不出红尘俗世。”
安珍满脸通红,鼻血流的更旺了,却又不知要从哪里反驳她。她所言完全和他所知的佛法不同,可又在理中。
“夫君…夫君……”从封印阵中解脱的阿清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安珍,这个原本温柔善良的姑娘如今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安珍一个人。她谁也看不见,带着满身被符咒击出来的伤痕,犹如失去痛觉般跑了过来。
闲鱼望着阿清在自己面前走过,她意识到这个受到父亲死亡和未婚夫抛弃双重打击的姑娘,神智已经出现问题,唯剩下一股执念。
看到阿清,安珍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可随后却又想到,他会在这里被这群讨厌的武士围攻,完全是因为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阿清,若是能够得到她的谅解,这麻烦也就迎刃而解。况且自己那么待她,她还这般一往情深,想必爱他至极,定会听他劝说的。意识到突破口在阿清这里的安珍不在避开她,他道:“阿清…阿清你听我说。”
“夫君……”阿清蹲坐在安珍的面前,用手一点点的擦去他脸上的污垢,她看着他红中带紫的鼻梁,不停地反复擦拭,似乎想要它恢复原本白挺的样子。而被不断揉捏痛处的安珍,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敢妄动。
“阿清。”安珍伸手握住阿清擦自己鼻梁的手,可随后他发现,阿清还有另一只手,那只手也抬起来继续擦他鼻子。安珍只能又按住阿清的另一只手,道:“阿清,你和清次大人也是过了苦日子的,你应该知道,平民的日子有多难过。当初,师父带我离开家乡去道成寺修行,那可是天皇下令建造的寺庙,起初我为此骄傲,可实际上没有人欢迎我,他们嘲笑我是田舎者……”
明明他们也不是什么贵族出身,有什么资格嘲笑他是乡下人呢。
安珍愤怒委屈,在那段受人欺辱的时间,他每天都期待能回家,他想要还俗,想要立刻和阿清成亲。可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年迈在师父在道成寺坐化,而他则被留了下来。
既然无法离开,那么他就要出头,想要做人上人。他比其他人都要聪明,再艰涩难懂的经文都可以记下,他也比其他人勤劳,脏累活也愿抢着做。可尽管如此,他仍是被忽视的那一个,被看中引荐的小和尚,永远都是出身优越的,而他无论做的多好,都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田舎者。他可以离开,可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度过,也不想狼狈的逃回家乡。
听到大僧正来寺,他找准机会在他面前表现,才得到了他的一声赞美,也从此改变了生活。他终于熬出头,如今的他是被大僧正看中的人才,是住持寄予厚望的优秀弟子。他被推荐给权贵富豪,那些在他平民时只能跪地仰望的人们,现在低头喊他大师。
他已经走到这里,只要他和德高望重的师叔完成游历,就能继任住持之位。梦寐以求的地位,唾手可得,你说他有什么理由要放弃一切,去娶妻生子,过一无所有的生活呢?
看着阿清那张瘦弱苍白的脸,安珍放下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膀道:“所以阿清,我们的婚约解除了,那不过是我少不更事时犯下的错误。作为僧人,我已经厌离秽士,应尊重佛主,专注修行。”
阿清回望着安珍,她眨眨眼,漆黑的瞳孔有瞬间变换成野兽的竖瞳,可那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她伸手擦拭着安珍的脸,手里被他的鼻血蹭红,道:“夫君,我们回去看父亲吧……”
“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出家了阿清!!”
“没错,还请女施主谅解。”
安珍话音刚落,便有另一道苍老的嗓音在树林处响起。听到那声音,安珍大喜,他忙站起身道:“师叔救我!”
来人正是安珍的师叔欣净法师,他的弟子道谦则远远地躲在后方。老僧望向安珍的目光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