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黄昏时分, 天气依然闷热。
风停了, 云朵静止, 周遭气氛沉寂。傅容坐在汽车的驾驶位上,斟酌着开口:“你有家庭,我也有家庭。孩子……咱们都得考虑孩子。暑假开学, 傅承林升到高中二年级, 杜兰薇还要参加高考,千万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做赌注。”
他掏出一根香烟, 点燃,烟雾缭绕时,他喊她的名字:“映雪, 你说句话吧。”
杜映雪只是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傅容是傅承林的父亲, 杜映雪是杜兰薇的母亲。他们各自为人父母,家庭和睦, 原本不该陷入当前的困境——这不仅是一场冲动的婚外情, 更是一个棘手的道德难题。
他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傅容是前途坦荡的银行经理,杜映雪是头脑灵活的专家律师,两人因职业而结缘, 相处多日, 情愫暗生。
爱欲如潮, 情丝如茧。他们作茧自缚, 难分难解。
即便没做到最后一步, 傅容也自认是“精神出轨”。傅容明白, 他对不起妻子方宛。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傅容与方宛结婚。那时候,“自由恋爱”流行了几年,阶级斗争不再明显,但是傅家的作风依然保守。傅容的父母替他物色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年轻姑娘,正是方宛。她知书达理,美貌绝伦,毕业于名牌大学,无疑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选。
1988年,傅容与方宛在香港一起看了场电影,名为《胭脂扣》。这部电影讲述了艳丽名妓与风流纨绔的悲欢离合,他们爱而不得,相约赴死。结果纨绔没死成,名妓在黄泉路上苦苦地等,等了许多年,才知道自己被男人辜负了。
方宛看得沉醉,抹了两次眼泪。她喜欢男主角的一句台词:“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她絮絮低语几遍。那时候,傅容只觉得方宛太过柔弱感性。那句台词呢,也是牵强附会,无病呻吟。
他当时毕竟年轻。人到中年,他再回首追忆,方知何为“镜花水月”。
他和妻子的感情基础并不牢固。但是他们有一个很优秀的儿子,名叫傅承林。小伙子帅气又聪明,对金融行业很感兴趣,十几岁就开始炒股,常年保持着数一数二的学习成绩。傅承林的上进心和求知欲都像是与生俱来。他不需要老师的监管,更不需要父母的督促。他清楚地知道应该把时间花在哪些地方。
他很让人放心。
于是,傅容从不干涉儿子的学习与生活。
哪怕看在傅承林的面子上,傅容也要慎重地考虑现状。
傅容开车送杜映雪回家。傍晚七点半,他才抵达自家楼下。烟瘾又犯了,他攥着一只打火机,手指反复摩擦着纹路,恰好一位背书包的男生骑着一辆自行车经过他的眼前。
他按响了喇叭,汽车发出延长的“嘀嘀”声。那少年停在半路,问了一句:“爸,你刚下班么?”
傅容笑着反问:“承林,你们老师今天拖堂?”
傅承林锁好自行车,单肩斜挎着书包。他穿一件短袖衬衫,后背汗水涔涔,沾得衣料潮湿,身形挺拔如一棵茁壮成长的白杨树。今天放学以后,傅承林约了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玩得特别尽兴。这会儿他还很亢奋,向他的父亲汇报战绩:“我跟隔壁班打了一场篮球赛,三局两胜。下学期,我们学校参加北京市的高中联赛,挺有意思,我正在考虑报名。”
父亲点了一下头,温声回答:“好事。我和你妈妈都不想你做一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你要会学,也要会玩,劳逸结合,坚持体育锻炼。”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点亮,傅承林侧目看向父亲,见他一脸倦怠之相,只当他是工作了一天,辛苦劳累,筋疲力尽。傅承林连忙伸手,帮父亲拎住了公文包,还跑在前头,拿钥匙开门。他的母亲早就做好了晚餐,饭菜的香味飘散,气氛温馨。
傅承林去卧室换了身衣服,洗了一把脸,来到餐厅吃饭。他是成长期的少年,又爱运动,食欲一向很好。整碗米饭一粒不剩,被他解决得干干净净。
他的母亲问道:“吃饱了吗?”
傅承林动手给自己盛饭:“再加半碗。”
夏夜燥热,蝉鸣声切。室内空调一直在吹冷风,傅容打开一罐冰镇的德国啤酒,一边消暑解渴,一边端详他的儿子:“你又长高了。”
“前天体检,我是一米八六,”傅承林竟然回答,“这身高矮了点儿。我计划长到一米九。”
傅容听得一乐:“身高还能计划?”
傅承林端起一杯牛奶:“我近期会研究一些相关论文。”他这幅沉着冷静的模样,挺像那么一回事。于是他的母亲打趣道:“你急着长高做什么?”
啤酒的气泡溅开,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迫使傅容走神。他想起了昨天夜晚,他和杜映雪一起在798艺术餐馆里喝酒。傅容为她斟了半杯,她就抚住他的手背,女人的指甲被染成了浓烈的深红色,像是山野间常开的绛桃花。她凝神望着他,眼中蕴含热泪,随时能大哭一场。
杜映雪成熟婉约,善解风情。她对傅容的爱意,更是一腔赤诚,毫无掩饰。原本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只顾着“追求真爱”肯定是个笑话。不过杜映雪的出现,确实让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