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车厢内, 因为视觉无能, 越发能清晰的听到箭矢钉到车厢的声音, 以及外面的厮打声。其实时间不长,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时间的漫长拉伸中, 似乎能感觉到箭矢射入车厢板壁时箭羽余波的震颤, 能听到刀剑刺穿身体时“噗”的摩擦声, 人的闷声痛呼,以及血水渗出,透过衣甲滴落大地的微小声响,都在车厢中无隐放大,感观铺就了一个更加真实的杀戳世界。
鸟雀草虫皆自息声, 白木香和小财抱在一起哆嗦,白木香听着箭矢射入车厢的声音越来越少,车外砍杀声渐消, 她并不知过了多久, 直待车厢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 传来许司马的声音, “白大人, 无事了。”
白木香战战兢兢的打开门窗, 许司马脸上尚余有几丝滴溅的血迹, 白木香努力把这想像成猪血, 忽略掉在清扫战场的甲卫,刚要开口,一支短箭横在白木香面前。
箭身木黄色, 黑色玄铁四棱箭头。
只是,这箭矢长度,这样短的箭矢,白木香只在一种弩上见过,便是她所制连弩。想到最初时那一阵箭矢如雨,白木香皱眉,“若是箭身为木制或是竹制,对连弩而言,在箭出弦的那一刻就失了准头,不利于射击的准确性。”
许司马回头吩咐一句,有黑甲卫对来一张被打空的连弩,白木香在手内一掂,取下弩匣,弩机,她说,“弩机做了些改动,不过改动不大。”
“白大人去岁献给朝廷的连弩,已经被人窃取制作。”
白木香把手里的拆开的连弩迅速装好递还许司马,“弩机的确是仿着我那个做的,不过,他们的精铁铸造工艺差一大截,这张弩不论射程还是射击的准确性都差我的连弩一大截。”
白木香问,“这些刺客是为连弩来的?”
“连弩还不值得他们冒这样的大的风险,是为白大人你来的。”许司马意味深长,“和你手里的新弩。”
白木香犹疑的皱眉,“不会搞错了吧?就为一张弩,死这么多人?这也不值当啊。”
许司马有时觉着白木香当真天人之资,有时又觉此妇人难以沟通,你要是个不值的,某堂堂正五品军中司马会鞍前马后把你跟大爷似的供着吗?
白木香兀然自己想通,“我明白了,对朝廷的确是个要紧东西。”当初就是靠连弩升了五品官,她还打算靠新弩再把官位升一升哪。
“白大人勿必小心,偷袭只是最低等的劫掠,对于您手中的新弩与您自己而言,对手会用尽一切手段,只为得到您新制的兵刃,或者你这个人。”许司马低声提醒或者警告,复而他微微一笑,“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大人的安全,请大人勿必信任我们,就像信任裴县尊一样。”
白木香心说,你们怎么能跟裴如玉比,目光触及地上暗红血迹,白木香心中有些不好受。白木香叹口气,“我不喜欢打打杀杀,这些甲卫都还这么年轻。”
“有大人所制强弓劲弩,为我朝大军如虎添翼,震慑外敌,避免征战,减少流血,这是大人的功德。”许司马声音放缓,“大人好生休息,切勿太过担忧。”
白木香深深叹了口气,没再下车。她晚饭第一次这样没食欲,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有价值,但是,亲自看到因□□伤人流血,白木香心里有些不好受。
但接下来的行程让她连伤感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当天夜里,第二次突袭悄无声息的来临。
白木香刚刚入眠,便在刀戈呼喊中被惊醒,她条件条射的摸到马车中的机关,啪的放下马车门窗,只听到一声怒喝,“先带白大人走!”
接着便有人喊,“拦住马车!”
马车猛然一个打旋,白木香与小财在车厢里顷刻侧翻出去,固定在车厢暗格的新弩砰的一声撞击,继而马车狂奔,白木香与小财被颠的七晕八素,好容易才摸到马车的两个扶手,一人抱牢一个,就这样在狂暴的颠簸中一路远去。
不知道颠簸中奔驰多久,白木香无法计算时间,但她觉着整个人仿佛散了架。车厢外未再有兵戈的打杀声,亦不再有箭矢钉入车壁的锐声,奔腾的马蹄声,还有呼呼的风声,白木香打开门窗,夜风呼啸着涌进,边上一位软甲卫士,却是白木香的老熟人——章校尉关切的看向白木香,大声问,“木香姐你没事吧?”
“章兄弟,怎么是你?”
“许大人派人到县里说你们遇到袭击,我不敢耽搁,连夜带兵过来支援。木香姐,你跟小财姑娘都没事吧?”
“我们都好!”
章校尉松口气,整个神色都舒缓下来,在马上俯身,对着车里被颠的直颤的白木香道,“木香姐你暂忍忍,先时的路线不能走了,我们要绕一点路。”
“许司马他们怎么样了?”
“您放心,明天许司马就能来与我们汇合。”
一路狂奔直至天明,他们到了一处村落,说是村落有些夸大,就是几家牧民在一起的十几处帐子。章校尉花钱雇牧民为几十号兄弟烧些吃食,扶着颤颤巍巍的白木香下了车,小财更是腿软发软,几乎是滚下车来的。
白木香脸色泛白,把袖子里的锁头取出来,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