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至今没有想明白, 失去记忆的望凝青究竟爱不爱雪苍?
如果爱, 她为何能始终保持无波无澜的心绪,纵使被爱人亲吻也无半分旖旎遐想?可如果不爱, 她又为何能为雪苍做到这般地步?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以及道途, 只为了给身死之人换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公道”?
望凝青一步一步地走上云梯,唱着雪苍孤独寂寞的千年岁月, 直到曲终, 她也踏上了离恨天的土地。她向着诛神台走去,每踏出一步, 天庭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便更重三分, 等到她走到刑台上时,灵猫已经听见了她浑身骨骼发出的微弱声响, 落在耳中简直令人心惊胆颤。那声音代表着她此时承受的巨大痛楚,可她却近乎执拗的、不肯停下脚步。
“你叫希华?”天帝的声音好似自天际而来,低沉厚重,巍峨如山, “原来如此,无怪乎冷心冷性的雪苍也会为你倾心至此。”
“本座答应雪苍不得害你性命, 可若你背弃了誓约,那三道律令可就做不得数了。”
“求仁得仁, 这是他的选择, 我不会多说什么。”望凝青抱着箜篌, 安静地站在诛神台上, 微微偏首露出的侧颜恬静而又明丽, “但是我也会有我的选择,听说陛下修行千年未能破障,所以我来到这里,只为了送陛下三个问题。”
天帝听罢,一怔,心中骤然萌生不好的预感,可却完全来不及阻止,只听见她一拨琴弦,“铮”地一声清鸣。
“第一问,尘世百谷,人心千面,何人可以为仙?”
她再次拨弦,那音调短促而急,如同腾空而起的飞鸟,撞破了笼罩天庭的乌云。
“第二问,修道修心,炼情炼性,尔等的道,在哪里?”
乌云消散,一缕薄薄的天光泼洒在望凝青的身上,宛如荣光的加冕,看得人心中胆寒不已。
望凝青的面色已经染上了灰气的死白,她唱出的每一句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以燃烧修为作为代价。修为烧尽了,便只能燃烧寿命,她要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上达天听,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成为天界众生过不去的命坎。
——除非有人,能堪破这个世界的“真意”。
“停下!小凝青!你快停下!”灵猫忍不住嘶声大喊。
“第三问。”望凝青再次开口,柔美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却变成了难辨雌雄、玄奥非常的韵律,“雪苍一生,有罪否?”
听清最后一问的人,只觉得悚然一惊,因为他们忽而意识到,这第一问问的是天帝,第二问问的是众生,这第三问问的是……
“轰”地一声巨响,天边雷光大作,一道裹挟着金芒的紫雷破空而来,劈在了望凝青的身旁。石砖炸裂,碎石飞溅,乌云翻滚不休,狂风阵阵咆哮,那悬在众生之巅的意志好似被触怒了一般,又是一道紫雷兜头砸下。
“我在问你,天道!”望凝青扬声高喊。
“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破除此界迷障的人,他这一生,有罪否!”
“住口!!!”天帝又惊又怒,他不顾律令的反噬凌空劈出一掌,“他有罪!他当然有罪!顺天则昌,逆天则亡!他身为风雪与严冬之神,本该赐予众生寂静以及死亡,可他却玩忽职守,觊觎至高之位,这不是罪过又是什么?!”
“苍——”,冲天而起的冰凌隔开了天帝劈来的巨掌,狂冽的风雪在银发女子的身周盘旋环绕,保护她不受半点侵扰。
“他究竟罪在逆天而行,还是罪在跳出了此世的天道戒律?天道,你可能回答我?!”
裹挟着天道之力的紫雷与冰雪凶狠地撞击在了一起,望凝青面色冰白,仿若一缕孤魂,可手里却紧紧地攥着雪苍的命星。
望凝青闭了闭眼,有血水自眼中流淌而出,划过她的脸颊,一点点地泅湿了衣襟。希华仙花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破障之能,所谓破障,并非指服用希华仙花后便能毫无瓶颈地突破境界,而是能沟通天道,窥伺天意,为修真者求得一线契机。
“……尊上,何至于此?”灵猫看着眼前惨淡的一幕,只觉得荒唐至极,“为了心中所爱,您能做到这一步吗?”
望凝青没有说话,事实上,唱完那一首天地之音,她的嗓音已经被天道剥夺而去。她修为尽散,五感俱废,可她依旧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望凝青摊开手掌,掌中躺着一颗明亮的星,她夺回了雪苍的命魂,从天道的手里。
雪苍的命魂本是要散的,但却被她抢回来了。
“这是一个新生的世界,天道才刚刚步入正轨,修真者得天地之造化,夺钟灵之毓秀,若让他们飞升,此界必定元气大伤,所以天道才造出了一个虚假的‘天庭’。”灵猫温柔地舔去望凝青脸上的血水,它不赞同尊上冒险,可是敢与天叫板的尊上也十分美丽,“雪苍并不是不能飞升,他只是不应该现在飞升,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心境和心魔的概念才会应运而生。”
天道的威亚渐渐散去,一道金光自天际落下,散作风雪,化为了雪苍的仙躯。
“尊上,你用希华仙花的天赋奏响天地之音,叩问苍生道心,从此,你的破障之语便会成为世人的‘心魔’。”
拥有“心魔”,自然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