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落地的声响, 惊得在外间的琴书都撩着帘子跑了进来。
碎瓷溅落在皂靴上 ,荀勉陡然坐直身子, 拧起眉,吩咐道:“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另上一盏茶来。”
琴书应诺,很快清理妥当, 又叫人新沏了热茶。
明辞隐在袖中的手紧攥着帕子,清丽的面儿上一片苍白, 荀勉呷了一口茶,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不少, 眼眸一眯, 问道:“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好, 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辞努力扯出一抹笑来,“日头大了些,一路过来, 晒得头有些晕,不碍什么。”
她这么说荀勉便信了,点点头,又靠回椅背上。
明辞心里难受,掐得手心都破了皮。
她是天上月,水中莲,是明程两家人的掌中宝, 有着自己的骄傲与修养, 哪怕质问的话都涌到了唇边, 却偏偏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喉间堵噎得厉害,荀勉却是当着她的面儿又走神了,这些日子的梦里,李南月没少和他在书房亲近,环顾四周,竟是处处都留下了影子。
他心中空空,愈发头疼,撑抵着额,与她言道:“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吧。”
明辞呼吸一滞,微张了张嘴,半晌垂下眼,应道:“那我这便回去了。”
荀勉阖着眼,像是没听见她说话。
明辞一口气梗着,掀开帘子背过身,刚跨出门槛便沉了脸。
这还是雾心头回在自家小姐脸上看到这副表情。
自小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除了当日李太后赐婚那一遭,再没什么能叫她烦心忧扰,顺顺当当,千娇百宠。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须得她摆出不好的脸色。
雾心扶着她上了马车,试探性出声,“小姐?”
“回去后叫阿符来见我。”明辞心绪繁杂,不想多言,闭眼吩咐。
雾心应是,马车弯弯转转回到明府,她一落地便去寻了人,带到院子去。
阿符十六七岁模样,身形偏瘦,穿着一身暗灰色的小厮服,却也掩不住周身的气质。
他进门绕过屏风,冲坐在桌前的明辞做了个揖,“二小姐。”
明辞捻起绣篓中的彩色丝线,眼睫轻颤,“阿符,我有事想拜托与你。”
“阿符的命都是小姐的,何言拜托二字。”
阿符原不叫阿符,这名儿是明辞给他取的。
站在绣花屏风前的人,年轻却无稚气,暗灰短衣也遮掩不住仪度。
雾心将厨房刚出炉的百花糕放下,不禁想起那日初见时,这人盘腿坐在泥地,呆呆傻傻的,马匹车辆疾驰而来,险些将他掀飞出去。
糊了一身泥浆子的人晕倒在路边,小姐当时正和景世子荀勉定下亲事,欢欣之余松了口气,往相国寺去还愿,这便在路上碰见了他。
定北国公府卫莹小姐本是要叫人送往医馆的,小姐却发了善心,将人带回府来。
谁知这人磕了头,又着凉生热,发了高烧,一觉醒来往日种种皆是不记得了。
小姐便给他取了个阿符的名儿,留在府中干着杂役。
阿符也不知以往是干什么的,一身功夫,他曾在小姐面前施展过,她瞧着,像是比程老将军府身边的那些人都要厉害得多。
这阿符的身份怕是不一般,她往日劝小姐将人送到官府去,寻亲也好,旁的也罢,总归和她们没什么关系,偏偏小姐不应,她虽奇怪,却也没再多提。
不过得闲时候,心里也会偷偷琢磨这事儿。
雾心思绪绕了一转,明辞总算轻轻缓缓地开了口,“这几日劳烦你跟着景世子。”
她只说了这一句,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后面的不必多说也自是明了。
阿符是失忆了没错,脑子却还是在的,拱手道好,从屋里退了出去。
明辞目光微闪,手中的绣线已然乱成一团,她倒要看看,那世子爷到底是叫什么东西勾没了魂儿。
阿符一走,雾心便叫人来撤了门前的屏风,阳光穿过屋檐,风吹树叶,飒飒作响。
明辞也没什么心思穿针引线来绣花儿,深吸了一口气,去书案边蘸墨写字,凝气静神。
…………
宫外明辞忙着揪是个狐狸精勾了荀勉的神儿,宫里头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些天日头愈发大了,花架下的藤椅晒得烫手,明苒除了清早与黄昏再不去晃悠。
每日宅在屋里,若非韩贵妃她们找,绝不踏出门槛去。
这日难得飘起雨,天上蒙了一层阴云,不大浓厚,随时都可能散去,西紫与兰香搬了小杌坐在榻边打络子。
司制司裁制了新衣送来,还带了一小匣子的各式宫花,明苒在里头翻翻捡捡,挑了一支朱红色的捻着手中无聊细看。
脑子叮咚响,她一顿,侧翻过身子背对着西紫兰香。
离上一次角色扮演时隔一月之久,七七这上线肯定是要忽悠她抽卡的。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七七甜着声儿,生怕腻不死人,“玩家,下午好呀,咦,已经无聊到打哈欠了呢,要不要玩一玩游戏,丰富丰富日常生活呢?”
明苒确实挺无聊的,但并不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