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苒手里捏着玉兰花瓣,抬眼望去,高枝朵朵,临风皎皎。
她有点儿出神。
沈沅归现在隐隐陷入困局,男扮女装这种事情很难瞒人一辈子,更何况盯着书院院长位置的人不少,多的是人想把她拉下马,一心逮她错处。
万一一朝被人捅上去,欺君之罪大过天,结局是个惨,要她自己坦白禀上去,也着实没那个胆。
这些年焦灼忧虑,没一日睡过安稳觉,无奈之下才会和七七签订合约。
明苒拧着眉头,功能抵过,若真要完成任务,只能从这方面着手。
功劳……功劳,她能干什么?
“沈大人?沈大人?”明苒一愣,转眼就见王公公立在旁边,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明苒再一瞧,玉兰树下素衣霜袂,清风霁月。
皇帝怎么会在这儿?她忙站起来,暂时放下心头的思量,拱手作揖,“陛下。”
荀邺免了她的礼,“沈卿坐地深思,愁眉苦脸,是有心烦之事?”
他主动问起,明苒不着痕迹捻掉衣上沾拂的草叶,犹豫间还是回道:“微臣做错了一件事,正在琢磨如何补救。”
荀邺又问道:“大事小事?”
明苒,“可大可小。”
她未有直言,荀邺颔首不再深究,今日柳丝丝走得早,他也不急着回宫。
现下这个时候书院学子都在内堂,两人出了玉兰花林,往学舍去。
堂中捋着胡须的夫子摇头晃脑,在给一屋子七八岁孩童言说本朝历史,正正好说到一百多年前的敬帝时期。
“朝陵书院建于敬帝安合元年,由朝陵长公主担任院长,正因为有长公主坐镇,我们这书院才不受礼部管辖。”
说到不受礼部管,夫子有些得意,背都挺得直了些,握着戒尺来回转悠。
荀邺指着坐在前面问道:“沈卿可知那是哪家的孩子。”
端坐在书案前的小孩儿圆脸大眼,一脸严肃,明苒确实认得,“是辅国大将军府程家的。”说到程家她不免又想起昨日的不愉快,嘴角微动。
“沈卿觉得程家如何?”
明苒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只道:“微臣一介文官,哪里好评说大将军一府。”
荀邺侧身,道:“明家与程家有亲,那沈卿不妨与朕说说明尚书。”
明苒不解,不过须臾又想起明家女儿要入宫了,这皇帝陛下问一问好像也无可厚非。
她答道:“微臣与明尚书无甚交集,知之甚少。”明旭那个人,她才懒得说什么。
“既然如此,也罢。”荀邺眼帘微动,轻笑一声,又往里头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程家明家,也许可以让映风和照青去查查,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一定。
阴云覆了一上午,天上终于还是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渐渐有大起来的趋势。
明苒几个在亭中避雨,亭外的梅花伸了进来,枝桠上凝聚的雨珠滑落枝头,沾湿了衣袍一角。
暗沉沉的天叫人提不起劲儿,明苒四处张望,指望有人路过递一把伞过来,却不曾想一抹黑影陡然钻入眼帘,转瞬之间却又消失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转目四看,果然在一棵高树枝叶间看到那一丁点儿的黑色衣角,和在暗棕色的树梗间并不明显,寻常人难以发觉,但她眼神儿一贯好使,且往日做多了鬼,五识也比一般人敏锐些,看得清楚。
她眉心微跳,脑子蓦地蹦出两个字:刺客?!
身边的这位皇帝陛下前头有八个哥哥,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想把他薅下去,自己践祚,元熙帝登位六年,听说每年被刺客堵的次数一个手都数不完。
明苒感慨,揪着衣袍,左右看看,发现好像还不止一个。
她犹豫着又换了个想法,是暗卫?
只是,暗卫的话……皇家暗卫应该不至于业务能力这么差,连自己都藏不住叫她发现吧?
荀邺似乎对她的变化有所察觉,声音温和,“沈卿?”
他的说话声湮没在骤然而来的炸雷疾风之中,明苒没听见,她抿唇蹙眉,还在纠结那到底是暗卫还是刺客。
好在隐匿在暗处的人没让她纠结多久,枝摇叶动,黑色的身影猛地蹿了出来。
动作极快。
明苒愣了愣,这是刺客?
她眨了眨眼,目光触及到地上的一截枯枝,恍然大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正想着能帮沈大人攒个什么保命的功劳呢,这不是来了!
离元熙帝驾崩还有小半年,他再怎么也不会死在这儿,这种刺客估计就是个送死的炮灰,根本掀不起风浪。
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沈大人就指着今天这一场了,当然是上啊,护驾啊!
她弯腰捡起地上树枝,一把抓住荀邺的胳膊将人拉在身后,伸开手挡在他前面,手中树枝直指着已然落地的黑衣人。
“陛下放心,微臣就是丢了这条命,今天也绝不会让这贼人伤陛下丝毫!”
她木着一张脸,话却是说的义正言辞,激情澎湃,很好地扮演着随时准备慷慨就义,为皇帝陛下挥头颅洒热血不计生死的忠义之臣。
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