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这种局面,林寒哲也是十分尴尬,他已经从姨父韩首辅那里得到了消息,六部会廷推他为户部侍郎,兼任东宫讲官,也就是逐步取代程晏的地位。
很简单,自从程晏严苛的变法以来,亲贵宗室早就不满。
尤其是程晏不通人情,和他平日作风完全不同,大家刚开始看程晏的样子,认为他出自江宁士族,平时豪气冲天,朋友遍布天下,故而以为他应该非常好通融。
所谓的好通融就是拿没背景的开刀,拿有背景的就不动声色。
后世批评程晏,认为他没有完全变法成功,就是因为没有循序渐进,而是从根本上触动权贵利益,这在封建社会几乎是难以为继。
但林寒哲对于程晏被排除,没有欣喜,他虽然被当作要取代程晏的人,可看到这样的场景依旧是物类其伤。
刚穿过来的时候,林寒哲觉得靠自己能够改变大临,现在越来越觉得难为了。权贵博弈出来,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辞官,甚至永远都不想给他机会再在朝上,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他本人还是被程晏提拔来的,程晏算是心胸非常开阔之人,只要你得用,他就会用你,不会因为个人私欲去对付旁人,越和程晏接触,就知道他的确有宰辅之才。历史上说他私德不算很好,但是他现在住他隔壁,既没有见他去秦楼楚馆,也没见他天天享受过什么。
甚至,他还有幸去程晏家用过一次膳食,吃食也寻常,除了一两道程家秘制菜,其余菜色都很不通,不夸张的说甚至还不如他家。
再有,不少人请托都是往程晷那里跑,因为他们知道程晏很不好通融,他是一个看重能力的人,而非亲戚关系。
唉,林寒哲都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程晏了。
殊不知程晏在郭清处,也表达自己不愿意辞官:“老师,他们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我却偏偏不能如愿。老师,若是为了您,我避让是应该的,但是若您坐上元辅之位,反而还要受到旁人挟制,这样与纸糊又有什么两样?”
“你改变了想法?”郭清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记的没错的话,起初他这位学生也同意暂避锋芒,因为大家都猜的出来,皇帝身体只有那么几年了,等皇上驾崩,新帝登基,郭清照样可以把得意门生调过来。
说真的,郭清也觉得可以如此操作。
宦海浮沉对于官员而言十分正常,他郭清自己尚且几起几落,更遑论是程晏。
他还这么年轻,前途大好。
程晏笑道:“若我为了个人荣辱,又何必追随老师呢,我只怕,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老师罢了。表面上他们是驱除我,换成林寒哲,好似只是针对我个人。但是只要有变革的人在,那些权贵就不会一日安宁,若我所言不假,只要我下野,那么我们以前做过的事情,白的也会说成黑的,老师您在那个位置上,恐怕也坐不稳。”
他说这话很有底气,因为从一开始实行郭清变法一事,几乎就是程晏在主持,下面的动态他太清楚了。
郭清朗声笑道:“云浮你所言极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显然,郭清被程晏说动了,当然,这也是他平日看重程晏的原因。
但他也有意问程晏:“可韩家和皇上的意思都是你若不走,老夫就无法升任,当然,你是老夫的弟子,老夫也并不是为自己打算,只是你若留下,老夫该如何做呢?”
若非为了变法,郭清早就想带着老妻回乡了。
只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难得有机会,怎能轻易言败。
程晏早有腹稿:“恩师,他们只是想把我排除在外,只要我不在六部,不是詹事府詹事,那不就成了么?听闻大理寺卿正出缺,恩师看我去大理寺如何?”
“高,实在是高。”郭清站起来恍然。
程晏也和郭清相视一笑。
回到府中,程晏先去找妙娘,妙娘正在绣绷上不知道绣着什么,看布料是青松色,应该是为他做的,想到这里,程晏快步走上前。
妙娘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着程晏:“回来啦?如何。”
“恩师同意了。”
按照程晏的想法,辞官回乡不如闹个你死我活,罗氏如果真的自裁了,家里就没有不安定的人了,他也想看看没有他在,林寒哲如何执掌。
乱世用重典,他以为他妥协就会好吗?
如果一个人端不平水,到时候别人掌握了你的把柄,你究其根本还是一样。
是妙娘劝说他不要负气,但有时候也不要太懂事了,太为大局着想了。俗话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等他去了大理寺,那些所谓的勋贵,常年被御史弹劾,有没有罪,到时候还不是落到他手上来,故而即便是离开礼部,也不会受人胁迫。
远离权利中心,回到老家,也许两三年林寒哲对他还有些愧疚,但日后林寒哲迟早要入阁,他们俩履历差不多,那个时候林寒哲还真的能容忍他吗?
入阁之后,就会有自己的一套人马,即便林寒哲有几分香火情,那个时候,他自己那套人马会同意吗?
郭清已经年迈,况且永嘉帝让他当元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怎样还未可知。
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