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金沙笑脸依然和善, 心里的算盘珠已经打得落雨似的。
江舫折牌的位置和手法极度精准。
这副精心设计的磁码牌中,恐怕其中的绝大多数已经沦为普通扑克了。
众目睽睽之下,如果现在提出换新牌,未免太过刻意, 也不够体面。
按赌场规矩, 一副刚拆封的新牌如果没有出现明显损毁, 起码得用过三轮后才能更换。
目送着几乎完全失效的扑克被送入机器中,耳旁传来无序淘洗、刷拉刷拉的机械运转声。
这声音,曲金沙听过千百遍。
听着听着,他的心就静了下来。
本来,他打算在第一局让江舫尝点甜头的。
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年轻人, 难免气盛, 吃点亏也是好事。
江舫似乎对他即将面临的一切浑然不知:“有庄家吗?”
曲金沙不敢再小觑他,但面上的态度还是一样随意:“你还懂‘庄家’?”
“德州·扑克的规则里提过,您刚刚教的。”
“这个可以有。轮流坐庄吧。”
“一轮换?”
“一轮换。”
“庄家赔率多少?”
“输赢都是3倍。”
“谁第一个坐庄?”
“我先?”
“……好。”
几番拉锯对话间,江舫的笑容已经褪去了青涩和腼腆。
他坐得很舒展从容,单手搭在膝盖上,钢琴家一样的修长手指跟着赌场内流淌的交响乐, 在膝关节上缓缓敲动。
“您先来。”
曲金沙心中暗笑。
他已经看出, 这个年轻人是有几分本事的。
知道点赌场的小技巧,懂基本的赌博术语, 而且雄心勃勃,想要大捞一笔。
不过, 就算要扮猪吃老虎, 这表现得也太着急了。
还没忍上一时半刻,就急不可耐地炫耀他的本事了, 简直像只小孔雀,根本不舍得藏起它漂亮的尾巴。
重新理好微乱的阵脚后,曲金沙把江舫豢养起来的欲·望水涨船高。
驯服狗有什么乐趣?
把一条自认为狼的、骄傲又自矜的小狗绑缚起来,一点点磨掉他的尊严和理想,难道不有趣吗。
南舟也看出,江舫的气质有了他说不出的变化。
之前,他身上的攻击性很淡,始终是谦冲有礼、笑意盈盈的,给人的感觉很易亲近。
但现在的江舫,独身一个坐在那里,是一团冰封的火,看着热烈,内里却是傲然冷漠的。
这个他和那个他,唯一的共同点是,他始终是笑着的。
南舟上前几步,碰了碰江舫的胳膊。
已经隐约找回过去状态的江舫心头蓦然一动,转过头来。
遇上南舟的目光,他小臂上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肌肉线条骤然放松。
江舫笑问:“怎么了?”
南舟低下头来,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他:“什么是庄家?”
这个问题在赌场里,堪称智障。
嘘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但江舫没有一点不耐烦,细细跟他解释:“赌桌上,坐庄的一般是上一局的赢家,叫庄家;其他玩家叫闲家。赌大小的庄家闲家,是可以轮番来的。他一次,我一次,然后再轮到他。”
“那‘输赢都是3倍’,指的是?”
“做庄家赢了,闲家要输给他筹码的3倍;同样,做庄家输了,也要赔付3倍筹码。”
南舟没什么表情地了然了:“啊……”
然后他站在了江舫身侧,没有离开的意思1。
江舫:“还有什么问题吗?”
南舟:“没有了。我想在这里站着。”
江舫探询地看他。
南舟:“……陪陪你。”
簇拥在周围的喧嚣人群,柔软温暖的红色天鹅绒地毯,水晶灯的璀璨华光,还有对面蓄势待发的对手。
被这些四面八方围在正当中的江舫笑问道:“我看起来很孤独,需要人陪吗?”
“我不知道。”
南舟低下眸光,淡淡道:“……我只是来这里站一下。”
被南舟这记微妙的直球直叩心门,江舫心口微微一悸。
他定定注视着南舟,直到牌桌中央拓开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送出一叠牌面朝下、已经完全洗乱了的牌。
兔女郎荷官端来满满一盘筹码。
10点筹码是黄色,50点是蓝色,100点是红色,高低错落地摆成宝塔状。
李银航见状,吓了一跳。
……不是说好只赌100点吗?
但赌桌上的江舫对此没有异议。
兔女郎拿出铜制的手杖形小牌钩,抬钩一抹,将彻底洗匀的牌面一字排开。
曲金沙的目光迅速在牌面上掠过。
他并没有看到有特殊纹路的牌面。
……磁性码没有发挥作用。
当然,对这样的局面,他早有预料,并不多么意外。
他着意检查了一下,江舫刚才拿牌时,有没有趁机往牌上做记号。
曲金沙自恃眼力过人,但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