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呢子车厢的马车,缓缓的出了安定门。 外头骑马随行的侍卫彼此使了个眼色,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位阿哥爷什么毛病,出了地安门后就吩咐大家缓行。 健壮的骡马,愣是走出老牛拉车的速度。 从地安门到安定门五里地,走了小半个时辰。 还有就是为什么走安定门? 从地安门出来,往园子里去,不是走德胜门出城更快么? 哪怕是走西直门,也比安定门顺当。 马车里,九阿哥蔫耷耷的,眼角耷拉着,脸色不好看。 何玉柱在旁,都不落忍,心里叹了口气。 九阿哥抬了眼皮,看着他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何玉柱连忙捂住嘴,讨好的笑了笑。 竟是跟着叹出声了。 九阿哥皱眉道:“做什么鬼样子,说!” 何玉柱这才放下手,小心翼翼道:“奴才就是觉得爷不容易……” 九阿哥叹气道:“这不是长大了么,烦!” 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一次、两次还察觉不到舒舒与老十对八阿哥的疏离。 两人说的再婉转、再好听,也是拦着他跟八哥通消息。 舒舒口中的称呼,什么时候换成“八贝勒”的? 九阿哥竟然想不起,好像好久了。 何玉柱沉默了。 自己爷十七了,也该长大了。 像他们这些侍候人的太监,十岁净身入宫时就已经长大了。 “老十跟八哥那边什么时候起了嫌隙?” 九阿哥问道。 他平日都没看出来。 何玉柱想了想,道:“嫌隙不嫌隙的,奴才也不知道,早先两位爷私下打交道的时候不多,爷都在跟前看着,应该没什么;这半年,爷跟八爷那边走动少了,十爷就跟着走动少了吧?” 九阿哥眨眨眼,竟然是这样? 老十与八哥没有私交? 就是因自己的缘故,三人之前才亲近的?! 好像确实如此。 八哥好像有些矜持,没有主动去亲近老十。 老十那边的,也鲜少有撇开自己,去亲近八哥的时候。 “那福晋这里呢?好像待八哥也不大亲近……”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何玉柱看了他一眼,年纪相彷的弟媳妇与大伯子,本来就该守着尊重,真要亲近了成什么了?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瞧爷看什么?难道是因为爷?” 何玉柱点点头,道:“估摸是福晋恼了,七月里八福晋要给爷吃冷菜喝冷酒的时候,八爷没拦着;过后闹的那么难看,也没有说八福晋什么;还有那些埋汰人的话,质疑爷的人品行事,都是从安王府传出来,八爷也没说为爷做主一回……”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女人家家的,就是心窄,多大点事情儿,还不能翻篇了……” 何玉柱见他嘴角上翘,不像恼的模样,道:“在福晋心中,爷是顶前面的,自然护的紧,生怕旁人欺负了。” 九阿哥唠叨着:“八哥也不是旁人,这里外也分得太分明了。” 何玉柱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附和,只是笑着听了。 * 西花园,荷池南所。 舒舒在婆婆处用了午饭才回来。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吃饱了更容易迷瞪,左右无事,舒舒就拆了头发,高枕而眠。 睡到一半,她就觉得胳膊酸,想要抬也抬不起,仿佛压着重物。 她迷迷湖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光脑门压在自己胳膊上。 九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这一动,九阿哥也睁开眼睛。 舒舒将他的脑袋瓜子推开,揉了揉胳膊。 九阿哥讪讪的,忙道:“压麻了?那爷帮你揉揉……” 舒舒也没客气,就将手臂伸了过去。 九阿哥一手托着她的小臂,一手揉着她方才被压着的上臂,很是认真模样。 舒舒还当自己睡到晚上了,可是屋子里没有掌灯,外头的天色也大亮着。 她往炕柜上的座钟看了眼。 才申初。 自己睡了半个时辰。 “爷怎么回来这么早……” 舒舒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宫里什么动静,那两位到底怎么处置?” 九阿哥就将内务府那边的核查结果说了。 至于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处置,他也不知道。 他寻思着,不会太快。 那两位是国公,想要处置,总要师出有名。 舒舒听了宫里核查人口的结果,皱眉道:“不是说八旗户籍最严,还有三年一次的‘比丁’,这些人是怎么冒籍的?” 八旗人丁少,旗人“出则为兵、入则为民”,都有当兵、纳赋与差徭的义务。 因此除了户籍,还有上丁册。 “目不能视、足不能行、手不能持者”与“老弱幼丁”不编入丁册,其他“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壮丁”都要编入丁册。 能入宫缺差事执役的内务府包衣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