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张大人”……
张遮轻轻反握住了姜雪宁的手掌,不动声色地问:“有新消息?”
冯明宇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是有些不一般的消息,不过如今在这城门郊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入了城后,先找一家客栈落脚,再与大人详谈此事。”
用的仍旧是“大人”。
这一回连姜雪宁都听出了这用词里藏着的微妙。
她手心微汗。
张遮知事情有了变化,然而不管怎么变化,天教这帮人并未立刻对他们下杀手,便证明此局还未成死局。
他走过去牵马。
没成想,冯明宇竟跟上来道:“我天教通州分舵虽在城中,可如今带着这一帮江洋大盗,却是不好招摇过市。稳妥起见,我们想,还是大家伙儿分批来走比较好。”
姜雪宁顿时皱眉。
冯明宇感觉到她的不悦,看了她一眼,宽慰她似的解释:“张大人与令妹虽是一路同来,可谁也不知道在过城门的时候,那帮人是不是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按理您应该同舍妹一起,可一旦一个人出事另一个人也跑不了,怕您于心不安。所以老朽想,若您信得过,分开入城,让黄潜带姜二姑娘一道,老朽陪着您入城。不知妥不妥当?”
妥不妥当?
当然不妥当!
只是姜雪宁抬眸一看四周:天教教众环伺,人多势众;那黄潜更是按刀立在近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边。
这架势,便是本不妥当,也有十分的妥当了。
她语带讥讽:“贵教真是思虑周全。”
她在旁人眼中是张遮的妹妹,任性些无妨。
张遮则是凝视冯明宇片刻,淡淡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了。”
大部分人已经收拾妥当。
马牵了,火灭了。
天教的人与天牢里那些逃犯,都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搭着走。最高兴的要数萧定非。
一得了要进城的准信儿,他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马鞭子一甩,径直纵马向城内奔去,远远的黑暗中只传来他畅快的笑声:“本公子先走一步进城玩去了,还能赶上嫖姑娘,你们慢慢来就是!”
“……”
众人齐齐无言。
*
以萧定非为首,众人陆续分批进入城中。
通州乃是南边诸地进出京城的要道,城外几十里还驻扎着兵营,原由勇毅侯府统领,治军严明,因而历年来并无多少兵患匪患,南来北往的商户极多,关城门的时间相对也较晚。
只是侯府一倒,通州大营闹过一次哗变,便有些乱起来。
到这时辰,难免有些人懒怠。
天黑时候,守城兵士的眼睛便不大睁得开了,连连打着呵欠,见进出都是些衣着朴素之辈,更提不起精神。
前面几批人,都无惊无险地进了城。
张遮与冯明宇在后面
。
两人弃马步行。
前些日下过雪,泥地里有些湿润,然而冬日天气太冷,土都冻住了,踩上去倒是颇为坚实。
只是夜里风越吹越冷。
张遮身形瘦长挺直,料峭的风里倒有几分料峭的气度。
冯明宇在教中也算见过许多意气豪杰,只是毕竟江湖里的教派,多有些流俗之气,可眼前这位张大人却是一身谨严,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光这气度,便让他忍不住赞了一声。
可惜在得了那封信之后,冯明宇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此刻便笑着道:“方才令妹好像不大高兴,想来是与张大人感情甚笃,兄妹情深,骤然分开,一双眼睛瞪着好像要把老朽啃了似的。唉,倒叫老朽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恶人啊。”
这说的是方才他将张遮与姜雪宁分开时。
张遮也还有印象。
天教将他二人分开,必定是存了试探之心。姜雪宁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看得出来未必就一定要受这口气。
谁叫她是个姑娘家,演的还是张遮妹妹?
所以眼见着张遮要同冯明宇走时,他冷嘲热讽吗,只道:“糟老头子明明就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兄长,冠冕堂皇找什么借口!”
说完哼一声,眼珠子一转,竟用力踩了冯明宇一脚!
冯明宇目瞪口呆。
少女却是踩完就不管了,谁也没看一眼,娇俏地一扭头,径直往黄潜那边去。
张遮险些失笑,只好向冯明宇道歉,说什么舍妹小孩脾气,还请冯先生海涵。
冯明宇哪好意思计较?
他年纪这般大,又是这样特殊的场合,纵使心中有气也不好显露,只能僵硬着一张脸说着“无妨无妨”,当做无事发生。
现在张遮一垂眸,还能看见冯明宇靴面上留着的脚印。
少女古灵精怪,是睚眦必报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
他想起方才的场面来,原本清冷的唇边多了几分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柔和,只道:“舍妹从小经历不好,自归家后便被大家宠坏了,脾气不是很好,偏劳左相担待了。”
那叫“脾气不是很好”?
除了那市井里的泼妇,冯明宇可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
这位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