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叔心头一紧,也连忙转头朝着徐璈看了过去。
徐璈默了一瞬,难掩遗憾地说:“皇上的身子的确是熬不住了,无从猜测国丧之期在何日,不过……”
“春狩场上败了一局,早先罗列好的弑君之罪派不上用场,只能是另取其道了。”
如果皇帝真的死在了春狩场上,太子弑君夺位的罪名哪怕只是放出风声,得位不正的影响也足够让他们多出许多操作。
但偏偏皇帝没死。
不光是侥幸活了,还在活着后为太子所为百般遮掩,愣是让大好的局面一下又回到了从前。
徐璈忍不住面露讥诮,讽刺道:“说来可笑,皇帝明明已经猜到了是谁动的手,但仍未有半点改立太子的意思,太子的储君之位大概还是稳的。”
休说是放在帝王之家,就是在平头百姓家中,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不说要命起码也是要逐出家门。
但太子仗着帝王的宠爱,屠戮了无数人的性命后双手被血色染透,却仍能高高在上地稳坐东宫之位。
饶是徐三叔素来谨慎,此时也没忍住说:“这样的深情放在帝王家中,属实是过分可笑了些。”
以所谓的对故去的皇后情深之意,玩弄朝臣权柄,将偌大的江山无数百姓当做逗弄小儿的棋子。
这样的皇家,还真是……
徐三叔阴沉着脸
不说话了。
徐璈想到自己托福太子所得的种种遭遇,微妙道:“谁说不是呢?”
“若非今上过分宠幸太子,何至于走到今日?”
岭南板上钉钉地反了。
京都中的几位王爷摩拳擦掌,大约也不打算安分守己。
手握兵权的徐家败落,家破人亡,曾经的西北大将陈年河被困京都,朝中数得出名号的将领也都无一善果。
能有今日,可都全亏了太子仁善。
老爷子想到洪北之战惨死的儿子和十几万将士,再一想自太子掌权后朝中挥舞而起的无声铡刀,为此流离失所的无数百姓,心头的最后一丝迟疑被决然压下,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罢了。”
“君不仁,何以为臣?”
天命如此,徐家只是滔天大浪中的一簇小小浪花,无法左右大局的情况下,自保为上。
老爷子摆摆手说:“都按你们说的办,只有一点。”
“璈儿。”
徐璈站起来正色以对,老爷子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知你心中怨气颇深,我心亦当如此。”
“只是此去岭南,你必须记住一件事儿。”
徐璈恭恭敬敬地俯身:“但听祖父教诲。”
“飞鸟尽,良弓藏。”
老爷子闭上眼苦笑道:“自来悍将都是这种下场,太过能干的臣子,乱时当为君主利刃,但染血的利刃
往往下场都是祭了盛世太平。”
老爷子的目光宛如带起了千钧重量,重重地压在徐璈的肩头,声调沙哑恍惚:“璈儿,别走了你父亲的老路。”
江遇白身为岭南的小王爷,现在心怀大计,欲取天下,正值用人之际,自是求贤若渴无所不应。
可要是把上位者一瞬的柔和当了真,那当虚情假意撤去,剩下的残忍又该如何承受?
老爷子目光深深,徐璈无声而笑:“祖父安心,我有分寸。”
“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徐璈回到北院时,桑枝夏还没回来,但两个睡熟的小家伙已经被送到了北院,小小的床就安置在卧房正中,正睡得鼻子冒泡泡。
徐璈摆手让看着孩子的点翠和画扇出去,自己坐在小床边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娃娃的睡脸,嘈杂了一日的心逐渐趋于平静。
桑枝夏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徐璈手欠去戳糯糯的小耳朵,脚下一顿头疼地说:“你又招她。”
徐璈好笑地收手,撑着小床的床沿回头:‘“跟娘和岳母都说好了?”
“她们怎么说的?”
“还能是怎么说的?”
桑枝夏走上前确认了一下孩子没醒,坐下才说:“无非就是惶恐,但胜在愿意听我们安排,什么都说好。”
“陈允他娘那边我也去了,她倒是好说话,只说来了此处
就万事听我们的,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徐二婶和徐三婶,这两位夫人在这些年的磨砺中早已磨出了自己的锋芒,对家中的动向早有准备,只等着时机到了抽身就走,并不需多说什么。
桑枝夏叹了口气说:“还好之前让徐明辉提前去了,不然咱们带着这么一大家子,贸然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再出点儿什么岔子,老的老少的少,且不知怎么安顿呢。”
徐璈也不插话,等桑枝夏想到一茬是一茬地嘀咕完了,最后才放轻了声音说:“枝枝。”
“嗯哼?”
“突然要跟着我去岭南,会害怕吗?”
徐璈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但桑枝夏每一次听了,感受都有所不同。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捏住徐璈的耳朵,替女儿报复似的扯了扯,失笑道:“害怕管用吗?”
“你一天天的少琢磨这些没用的,你是孩子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