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泥炉添了火炭,蔺重阳停下手中动作,语气严肃: “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自此刻开始,蔺重阳与侠菩提观念的差异,或者说儒门与佛门理念的区别,便展现了出来。 “佛家有言,放下屠刀,弃恶从善,他们若愿意回头,何尝不是一件功德?”侠菩提正色回道。 根据蔺重阳方才所言,不管是他所关心的深海主宰,亦或者红冕七元,皆是因为怨与恨,方使一切走向极端,趁如今所陷非深,未尝不能一度。 蔺重阳对此,则是不屑:“回头?若连他们都能回头,都配回头,那先前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之人,又成了什么?数字吗? 七元夺舍转生之后,为了身份保密,会将前身相关之人灭口。 那些被灭口之人,又何其无辜? 其中造成的影响,又由谁来负责?” 某种意义上,红冕七元与天邪八部众,其实非常相似,不管是组织构成,亦或者转生形式,也就是双方目的有所不同。 不过,较之八部众,红冕七元虽然实力上差了些,再加上转生次数有限,却因为皆是死人,没有太多羁绊,外人不是那么容易拿捏。 站在蔺重阳之立场,他对这两个组织,态度其实没有多少差别,给予他们转世的机会,已然是天大的恩德。 侠菩提却有不同的看法:“让他们以余生偿还罪孽,反思过错,参与到卫护苍生的行动之中,不比杀了他们更有意义?” “《礼记?檀弓》中有载,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夫子曰:寝苦,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你方才所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现在还你一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此时,只见壶中水面波浪翻腾,开始有浮沫溅出,却是茶汤三沸。 蔺重阳将之前取出的水倒回,使其停沸,而后一边撇去壶中水膜,一边继续说道: “你尚未回答我,若他们活着,那死在他们手下的无辜之人,成了什么?” 面对蔺重阳步步紧逼,侠菩提无奈道: “逝者已逝,我会担下其中因果与罪业,只望他们回头是岸。” 此时,侠菩提方真正明白,尊佛昔日所言,眼前之人的激进,他如今终于体会,也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对方,但他又不想让事情走上极端。 “因为你身负玉老秃之传承,我才会与你说这些,你以为,这一桩仇怨,当真只是一桩仇怨?” 将茶斟好,推至对面之人面前,蔺重阳继续说道: “亡海献刑的第八人,唤作金瓯连璧,其乃金瓯天朝之主的兄长,却死于怪贩妖市,双方已然是血海深仇,两国未来必会因此交战。 同样,怪贩妖市亦在觊觎金瓯天朝之琉金,以杜绝深海主宰再起之机,除非一方灭亡,不然此仇难以干休。 顺便一提,昔年龙戬被诬以叛乱罪,其好友千乘骑不顾身份挺身而出对抗皇族,最终重伤身亡。 千乘骑之义子衣轻裘,因此事一直在找寻机会报仇雪恨,而后与判神殛、傲因等人合作刺杀龙漪。 却又在事成之后,遭到算计出卖,使其筋脉俱断,元功尽失,最后被丢入死亡漩涡献刑,成为红冕七元之一的赪手奎章。 我之所以笃定双方会开战,便是因为,当今妖市之皇便是那判神殛,同时,他也是算计残害金瓯连璧与龙戬之人。 而那平朔新月城的公主,煅云衣,在逃亡的过程中为六王之一的君海棠所救,后对其进行培养,送入紫宙晶渊,成为紫衍神钜坐下四弟子,深得其之喜爱,这位幸存的公主,亦未曾忘记那段血仇。 一桩仇怨,涉及到六王之四,你觉得,它还可以称为一桩仇怨吗?你觉得,他们还能放下屠刀弃恶从善吗? 如今风起青萍之末,你尚可从中转圜,一旦此事被送上三教审判庭,后果如何,应当无需我说。 灭度梵宇的那位,你身为佛门之人,应当比我了解。” 对于侠菩提,蔺重阳也算是苦口婆心,凭心而论,这是一位仁善的佛者,可惜,就是太仁善了。 不合时宜的仁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就当下的三教体制,一旦事情公开,侠菩提能不能下得去手,便不重要了。 因为届时自然有人出手,将问题一并解决,即便法宗能力不足,还可以选择上诉,向真正的三教高层寻求援助,比如三教圣传,儒门双擘等,那才是真正的无可转圜。 即便已经做好准备,这庞大的信息量,依旧让侠菩提有些吃不消。 此时,他便不能再说蔺重阳如何激进,反而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