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要吃些什么?” 宣幼青隔着木制的覆面看他,没来由想起了“如玉”二字。 “偶然路过,见此地人声鼎沸,听闻老板娘手艺了得,想讨一碗面吃。” 眼前人悬着两分不明晰的酒意,宣幼青不动声色描摹过他的醉态,听着他恳切的言语,忽然耿耿于怀起来。 平烟酒楼那么好的席面入不了眼?下了桌子巴巴来吃什么面? 矫情。 派人往我胳膊上射箭差点捅个对穿,还想吃我亲手下的面? 想得倒美。 平烟酒楼老板宣幼青锱铢必较,渔家面馆的掌柜也是有脾气的! 三五下出一碗面的功夫虽不费事,可她还偏不想动了。 “我的手艺不比厨娘,客官吃她做的更好。”她语气柔和,拒绝的意味直截了当。 一旁看热闹的客人们吹起来口哨:“我说小哥,早告诉你了老板娘的手艺赶巧不赶早,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看老三你是瞎了眼没瞧明白,人公子小哥是冲着这面来的么!你仔细瞧瞧!”烫面呼哧入口间,夹杂着更多含混不清的意味深长。 莫娘在后厨听到动静,也来不及叫小伙计上面,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就上前堂来。 “瞎嚷嚷些什么!吃面都堵不上嚼舌头!”熟客们也不恼,笑嘻嘻接着看戏。 她把汤放到陆仕谦这一桌,接上前头宣幼青的话头:“客官您别不信,咱们家这招牌的鱼松面虽说是老板娘起的方子,可论手艺,我这个成天在灶头上转的也不差,客官尝尝准没错!” 陆仕谦对旁人言语充耳不闻,掌心朝晁年一摊。 晁年小心翼翼把钱袋子奉上,不敢说话。 “哗啦啦——” 钱袋子口一张,吐出半袋扎实的小碎银子堆在桌面,只剩下轻飘飘的一张皮攥在陆仕谦在手里。 “这些够么?” 陆仕谦话音一落,晁年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得,他们大人今儿晚上是真真醉得不轻! 果不其然,面馆里又响起了暧昧嘈杂的口哨声。 “呦呵,这真是千金难买我乐意!老板娘,这银子可够你忙活几天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四周的散客喧嚣起哄,宣幼青低头看了看滚了满桌的碎银子,又抬头看了看一眼板正得近乎耍赖的这位,忽的想起了一个时辰前那壶醒酒汤的人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跟谁置气犯不上和银子置气。 不就是一碗面么,煮。 “替客人把桌子收拾了。”她回头吩咐完詹宁,说了句稍等,挽起袖子往后厨去,不过几口汤的功夫,就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松面。 面汤醇厚,鱼松的浇头酥脆鲜香。 陆仕谦念了句多谢,倒也真安安稳稳坐下吃起面来,宣幼青瞥见他这时候都依旧板直的腰背,临走前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二人没有直接往私宅去,詹宁先把她往码头方向送,一路上回了几次头确认没人跟踪,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老板娘,这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真是只图您一碗面?该不会是盯上咱们了吧?” 自打经历过上回游鹰卫的雨夜盘查,詹宁最近都有些疑神疑鬼的。 宣幼青脚下迈着快步,转头进了民宅的小后院,叮嘱道:“你记着那两个人的脸,吃面的那个是漕运理刑司的主事,姓陆,以后若是再瞧见他来店里,留心些。” 詹宁听见理刑司的名号,登时抬头望向了地牢所在的方向,面上十分紧张。 “你哥的动作快,连漕军卫所的人都没察觉,那个醉鬼就更不可能了,别操这些用不着的心。” 詹宁愣愣点了点头,念了一句知道了,“那我就回店里去了,老板娘你小心些。” 地牢内,昏黄的油灯微微晃动,被五花大绑的龚佐听到来人的动静,努力冲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 地上有一些徒劳又凌乱的挣扎痕迹,宣幼青仰头喝下桌上还剩的半杯药汁,浓烈的苦涩味在舌尖翻腾,心里在陆仕谦的名头上,忍不住又恶狠狠记了一笔。 药劲儿缓和过后,再开口又是那般鬼气森森的,她望向地牢一角抱着刀沉默不言的詹亮,问道:“折腾多久了?” 詹亮如实相告:“人是动弹不了,嘴上倒是没歇着,骂了得有一刻钟。” 龚佐心下一惊,直到此刻听见人声,才发觉屋内还有另外一人的存在。他好歹是个卫守备,身上也有几分实打实的本事,可那人与他共处一室能做到让他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