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遮映,伏夜将息。 容隐的眸光追随着玉眠远去,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他亦是早就习以为常地容不得再寻不到玉眠的身影。正如玉眠在归云渡的朝朝暮暮,无一不在他的眼中。 哪一日做了什么事,哪一日见了什么人。 “瞧,要天亮了!” 容隐在闹闹哄哄的妖群中恍然抬头,心头猛地一滞,强行终止轮回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归云渡这座幻城眼下半虚半实,居然生出了大厦将倾的颓败迹象。 实景还虚,虚景还真。 他从街道巷陌的山野精怪们的脸上一一看过,千容万貌眨眼间变作了丹青画皮,空洞的双眼、僵硬的四肢,全是别无二致的虚幻形态。 大事不妙。 容隐当机立断掐诀回到了云梦府,果然院落中的八卦阵已然从中部断裂,一分为二成了两半。腥甜的血味霎时弥漫上了他的喉咙,整个归云渡开始不受控制地震荡。 赤红的血涌出了容隐紧抿的唇,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 “……不行。” “时间还不够。” 容隐反手给云梦府的大门上了锁,他用苍白的指节抹去唇边的血迹,毫不迟疑地拿出烽雪剑来直直插入八卦阵的裂痕中,试图设法将松动的锁灵阵修复如初。 归云渡的幻城不能破,锁灵阵的术法不能毁。 但凡其一发生,玉眠定然会察觉出此地的不对劲。 这场幻城迷梦终将再也困不住她、留不下她。 云梦府的门板响起了激烈的拍打声。 容隐在屋内清楚地听见了玉眠的呼喊,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能去把那扇封闭的府门给打开,他不能去拉过那个仅有一门之隔的人再拥她入怀,他不能乞求恢复记忆后的玉眠给予自己从头来过的机会。 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 容隐握着烽雪剑的双手血肉模糊,锁灵阵的阵法正在源源不断地反噬他的灵力,暗红色的血水混杂着稀薄的灵力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纵然力竭跪地,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向锁灵阵内倾注自己全身的灵力。 “主人——”烽雪剑焦急出声。 “无妨。” 容隐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二指并拢,于烽雪剑的剑身蜻蜓点水般轻点几下,止住了烽雪剑愈演愈烈的振动。 磅礴的灵力,腾飞冲天。 让整个归云渡都为之铮铮齐鸣。 玉眠捂住自己的耳朵,用身体不住地撞击着云梦府的大门。她虽然摸不透归云渡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有了这般怪状,但是她知道,容隐肯定是那个可以给她答案的人。 这沉痛哀绝的鸣响何尝不是奋力一搏的最后宣告。 玉眠双手抱紧自己的胳膊,咬着牙关又一次撞上了云梦府的大门。与门板相触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一幅幅暂时令她无暇顾及的画面。 单薄的身体“砰”的一声摔进了满目混乱的云梦府。 烽雪剑见到来人,立时化出了人形跑到玉眠跟前向她求助,烽雪的脸颊上全是被八卦阵碎片划出的道道血痕。 “主人他晕过去了!” “要救救主人——” 玉眠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埋头扎进她怀里的泪眼汪汪的人,拿出袖中的手帕一边擦拭着烽雪血迹斑斑的小脸,一边朝倒在八卦阵旁的容隐走去。 残叶满地,八卦阵碎。 玉眠这才好好瞧清了院内不忍直视的一派凌乱狼藉。她收回四周环顾的视线,打算把烽雪先放到地上,两人一左一右可以慢慢地把容隐从地上拉起。 尚来不及动作便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随着拔地参天的浮如树的拦腰倒塌,这座庞大的幻城正在丝丝缕缕地如烟消散,玉眠被锁灵阵困锁的记忆也尽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她头痛欲裂地闭起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对上了烽雪担忧的视线。 “你怎么了?” 烽雪不安地瞅着眼前突然停下动作的人,手足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揉来揉去。玉眠周身散发出的冰寒灵力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玉眠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玉眠低下头盯着烽雪看了一会儿,继而摇摇头,抬起手与在北地之时一样极其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待我再做一件事。” 玉眠牵着烽雪的手,带他一道将手按压在八卦阵的中心阵眼,与容隐截然不同的灵力弥补了归云渡的亏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