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梁月庭与孙尚丙的师生关系便好了许多。 又过段时日,班里的学生逐渐发现这位新来的夫子其实也不错,为人谦和,教学耐心又不古板,更重要的是这位夫子见识广博,常常会与他们说起九州各地的风土人情和遇到的奇人异事。 这群从未远游的学生皆听得入迷,有时还会主动发问:“梁夫子,这世上真有神仙?” 梁月庭却笑而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们有或是没有。有些人遇见过,便认定有神仙,有些人终其一生没有遇见,便觉得没有。这都是依据自身经历所得,其中真假是非,谁又能完全辨认得清?” 正回想往事,突然一声细微的响动惊醒了梁汉庭。 他并未抬头,就已依据对方的脚步声认出了来人,清凌凌的目中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随即温润清冷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响起:“王姑娘,请进。” 王银蛾暗恼一声,挺直身板,十分担心刚才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被他瞧去。 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那也只好推门而入。 王银蛾端着一叠热乎乎的糕点走近,含笑道:“文嫂和吴夫子她们做了桂花糕,叫我给你拿来尝一尝。” 她垂眸看着书案上摊开的纸张,寒暄道:“夫子,你正在批改习题?” “是的。多谢。”梁月庭这时已收手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看见是她微一拧眉,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最近见到王银蛾的次数太多了。 久而久之,梁月庭也明白了一些事。 他向来受人追捧,无论是在仙界,还是在凡间历练中。所以他很快就发现,王银蛾的眼神太令人熟悉了,她在仰慕自己。 心底那点她与旁人不同的心思荡然无存,原来她也是凡夫俗子,既庸俗肤浅又无知无畏。 她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不知道,也敢贸然生出好感。 她喜欢的,不过是一具姣好的皮囊。 思及此,梁月庭心头升起一股厌烦,连带着清澈如水的双眸染上一丝冷意。 神色的细微变化宛如一丝涟漪,毫不起眼。 可偏偏王银蛾心思细密,不动声色地将其神色转变收入眼底。 他这是——谁知道他人皮底下的弯弯绕绕? 王银蛾假装看不出来他的疏离冷淡,赖在屋内不肯主动离开。 果然,梁月庭沉不住气,当先开口打破沉默:“王姑娘,若没事请回吧。我还要批改习题。” “那好吧。”王银蛾懒懒地哈了一口气,忽然记起此次来的目的,于是道,“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梁月庭抬眸示意她讲。 于是王银蛾将前些天卷烟城发生的怪事说给他听。 事情是这样的,正是秋天,鱼鳔肥美的季节。 五六天前,卷烟城城东的一些青壮年合计下焉池捕鱼,但是却一去不回。 她哥哥王金银正好到城东买东西遇见了城东的伙计,听说此事后爽快地答应和他们一起去焉池找人,说好昨日一早儿出发。 但昨天早上秦母一直觉得胸口闷,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坚决地不准王金银去和那批伙计赴约。 王金银拗不过秦母,又见她面色的确苍白,于是违心没去。 翌日天刚亮,王金银心中挂念不住,便提着许多东西去伙计那里上门请罪。 但一到那里,好伙计的家人满脸担忧地告诉他:“阿成他们昨儿一早就去了,还未回来——” “可报官了?” “已经报了官,但官府那边不做事,不管,说是一群小伙子贪玩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王金银听完,心中一咯噔,赶忙丢下礼物就跑回了家中,将此事说给秦母王父听。 秦母王父早年经历流亡,遇见过不少奇事,自然将这桩事也归于妖魔鬼怪的身上,于是叮嘱王金银最近晚上少出门,不准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一心往私塾奔的王银蛾耳中,她仔细一想,两拨人都去了焉池消失不见,每一波人有十几个。 假使是山匪所为,那必然会闹出一些动静,说不定会进入卷烟城搞破坏,何况山匪杀人无非是为了粮食、金银财宝等,但这群捕鱼的人身上根本无利可图。 若是妖魔鬼怪所为,那在情理上就说得通了。 王银蛾虽然没亲身见过,但听父母提起早年的怪事也对这些东西略有耳闻,于是当下找梁月庭商量了。 他不是自称游侠?总该有些经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