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走开数步,心慌的感觉愈发强烈,又听后头彻底没了动静,不免觉得古怪。 陆姚忍不住停下脚步,想了想,边高声嘴硬“让你别跟着”,边回头去查看情况。 低矮的枯草丛中,如初春未消融殆尽的积雪般倒下一个人影。 她恍恍神,脚步踟蹰地向前移两步,接着飞快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放进臂间使劲晃了晃,没能得到什么反应。 双手摸到他的后背,粘腻难忍,心惊地收手,见手上沾满血迹,呈墨水般的黑色。 于是猛地想起山雾离开前那个得计胜利般的笑容——那铁爪子上擦了毒。 她的双手因心慌止不住颤抖,声音喑哑,出口字词零落不成句。 “别死,忍一忍,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余长溯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能张开,一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喜服下摆,生怕她再乱跑。 “还好……还有反应。” 她放下他,开始在自己的喜服里急切摸索,一连摸出好几个小陶瓶,皆是出山前姬葵照惯例塞给她的。 她尽力维持着冷静,借月色找到败毒丹,倒出一颗往他唇缝间塞。 那双唇本就颜色浅淡,如今更是一点血色不显,苍白如纸。 指尖的触感干燥柔软,偏生那牙关紧切着不张开,药丸屡次喂不进去,她有些急红了眼:“张嘴!” 但臂间的人意识涣散,浑身是血的身体渐渐冷下去,无法做出回应。 她赶紧又抱紧一些,斜眼看见他小指上的戒指,上面萤火虫的微光彻底黯淡了下去,是他生命垂危的象征。 她将药丸嚼碎,拨开他额上碎发,捧着脸给他喂进了嘴里,手上粘的黑血糊了他半边脸。鼻尖萦绕着又腥又甜的铁锈气和一丝雪松的苦涩味。耐心地将丹药送入他齿内深处,直到明显地感受到他吞咽了一下。 结束后心有余悸地将头搁在他肩颈上,用力圈着他的肩膀,试图将那流失的体温补救回来。 “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就像失去过你……很多很多次,那么紧张你。” 手腕上的灵蛇发狂似得寸寸收缩起骨骼与鳞片,将她一手勒得青紫,几乎失去知觉。 . 少年跪坐于合手祈祷的人群。 年迈的村长一手摇签筒,一手拄拐,踱步穿过跪拜的众人来到盖着红布的八仙桌前,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少年听不懂,倒是昏暗房间里晃悠悠飞入的一只萤火虫,吸引了他的目光。 “啪嗒”一声,一只竹签从筒中落至桌面,村长将其拾起,转身以古怪的声音喊道:“癸巳年露月十七,余长溯。” 少年听见村长喊自己,下意识回头去看身边的母亲,她僵硬地转过脸来,怔怔地望着自己,忽有亮闪闪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屋内跪坐的众人突然调转方向,齐齐朝他拜下。 他无心顾及,伸手替母亲擦去脸边掉落的眼泪,笑道:“娘亲不哭。” 人群里,村长持竹签缓步向他走来,和善地笑了:“海妖喜欢你,这是好事。” 少年木讷地从村长手中接过竹签时,母亲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止不住地低声啜泣。 他在母亲怀中抬目,静静地环顾周围,却发现方才那只萤火虫早已没了踪迹。 母亲拽着他的手回到家中,一路上拽得他钝痛,他没敢说话。 平日里笑脸相迎的村民纷纷低头避开他不安的视线,讳莫如深。 . 回到客栈时天已微蒙。 褚忆的伤势虽较难恢复,但并不危及性命。 陆姚为她上好伤药,安顿她睡下。 棘手的是余长溯那边,他中的毒不寻常,败毒丹没能起到作用,谷玄和万敬之正在照顾他。 陆姚指尖把玩着那只由她魂魄炼成的戒指,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她将它从余长溯手上摘了下来,拿下后便不再能感受到他的生息,但六神无主的无力感却丝毫不减。 过了一会,她将戒指收好,又伸手摸了摸腕上的灵蛇,此刻它安静地盘踞着,温顺得宛若死物。 她很想摘下它,即便那会引起谷玄的怀疑。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往手外捋,捋至指尖为止都算顺利。 但在即将摘下的刹那,灵蛇金色的瞳孔忽地闪了闪,恢复蛇形,沿手背爬回她的手腕,最后再次缠绕成镯子的形状。 只是那双眼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合起,安静而警惕地观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