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风露凉,绿珠醉初醒。 苏锦独自坐在秋千架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望着满园子深绿发呆,郁郁葱葱,草木葳蕤。她已经很久没出府了,也很久没去学堂了,整个人松散了。 她想了很多,天马行空的想着,自打英将军打了胜仗后,英若男也好久没来家学了。英将军的赫赫战功让英府里荣宠加身、风光无限。金钱布帛,田产奴仆,可谓是皇恩浩荡,一时风头无二。英若男和她母亲、弟弟忙着进宫谢恩和应付各方来贺,他父亲带给英家荣耀可谓至极。姨娘说英若男以后能进宫做娘娘也不一定。可苏锦知道,若男不要这些,她只要她父亲安然无恙的归来。 元朗哥哥也好久没见了,眼看要会试,以元朗哥哥才学,拿个头名不是问题。可这么多人去考,京城以外的江南富庶之地也有很多才子,元朗哥哥有把握吗?苏锦觉得元朗哥哥能中就好,可宋先生对他那么大的期望,能满足于考中就好吗? 父亲呢,他总是很忙。也不来看她,以前她去书房找父亲,总是缠着他,给他说故事,求他带她出去。母亲去世后,父亲消瘦了,她担心父亲劳累,再也不缠着他了。父亲就静静的把她抱在腿上,拿着她的手,手把手带她写字,什么也不说。她知道,父亲和她一样也想母亲了。 姑母也很久没来了,上次母亲的大殓,姑母哭的死去活来。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姑母还来说说话,现在母亲不在了,姑母同谁说呢?她自己的心事又同谁说呢? “夜雨潇湘灯火昏,清明时节鹒声闻,伤魂最是家千里,泪看高堂少一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她知道这些道理,人生的变幻莫测,沧海桑田。可她接受不了母亲就这样没了的事实,一个鲜活的、有灵魂的人就这样瞬间消失了,和泥土一样融入天地。苏锦念着这些诗词,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宋致轩出了一题问策,宋清平苦苦思索,而始终没能提出更好的策略。为此沉吟至今,却没意识到已然踱步到了园子。 宋清平在不在学堂,宋致轩都会给他另外布置课业,无论寒暑,从不耽搁。宋清平也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势必要付出超然的努力才能满足父亲心中的抱负,碍于父亲的威严,“君臣父子”圣人的教训。 父亲古板保守,少有关怀,甚至于在苏夫人那儿他才能感受到体贴和温情。父子俩很少涉及论道以外的讨论,父亲不认为他除了学业还应该有其他想法,也从来没问过。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没有,谨记古训,埋首书香瀚海,不问不表达是孝也是顺。 可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同,他骗不过自己,他紧张苏锦的一切。她那样无邪,眼眸是那样明亮,没有活在束缚里,自由洒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是羡慕的。从摇摇摆摆他们就在一起,牙牙学语时她叫他“哥哥”。他看她一点点长高,粉嫩嫩的小团子出落成少女样子,无拘无束的奔跑在春光里,笑着喊他哥哥。 他努力的克制着心底的念想,他认为那是妄念和邪想,妹妹那样纯的一个人容不得别人肖想。可他看到苏锦哭时,心里难过的无以言表。她是那样柔软,软的他心都融化了。他当然知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父亲不会多讲,他也不问。可现在当他读到‘寤寐求之’‘辗转反侧’,这些词仿佛击中了他的心。 宋清平迅速的合上书,闭上眼,不敢思不敢想。他抱过她、背过她,那是合乎礼仪的帮助,于私心里他甚至不敢看她,他怕“邪恶”的念头冒出来将他吞噬。 她的诗他全听到了,她思念母亲,感叹世事无常。小小的人儿孤零零的摇晃着秋千架,此情此景,柔肠百转。 “逝者如斯夫,我们都会死。” 她望着他,眼泪哗啦就下来了。他又把她惹哭了,发乎情止乎礼,他克制到木讷。可在苏锦面前,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用隐晦的方式表达。 “今日中元,我们去放河灯,可好?” “当真?” 宋清平点头,对你说的话何曾空许过。 一阵风吹来,吹动花架子,吹皱了一池水。吹来了花香,吹落了枝叶,吹的天上云缓缓的走。宋清平轻轻的晃着秋千,苏锦闭着眼感受。天高路远,云淡风轻,相顾无言,寂然无声。也许是他们此生最放松的时刻,情愫的种子蓦然生发,在心田里肆无忌惮的生长。也许他们都该铭记,这寻常的光景,是漫长岁月最炽热的光。 苏锦好久没出门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才上了街就遇到一个吹糖人的,一群孩子围着摊子。苏锦也凑上去,看那人先把糖熬成棕色,揉搓成圆球,压深坑、收外口,快速拉出,猛然折断。一个大肚子公鸡糖人就出来了,苏锦觉得厉害极了,